“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咬了咬牙后,他决定先把这笔帐记上,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绿萼。
“来人。”要想救绿萼的话首先要让外人知道他醒了,然后借助外人的力量去办这件事情,可他的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气,不要说下床就连翻身都难,只好虚弱地冲着门外喊道,希望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一连喊了几声后,门外进来一名端着茶水的白裙丫环,模样标致,梳着双丫髻,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大人,你醒了?”
“小翠,老爷饿了,想吃刘记酒楼的红烧狮子头。”李云天认出这个白裙丫环名叫小翠,是他来湖口县后张司吏给他找来的使唤丫环,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婢子这就去刘记酒楼,让他们给大人做。”小翠不敢怠慢,放下茶水转身就走。
“等等,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孩家出门不方便,让大牛和满山去吧。”等小翠走到门口,李云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喊住了她。
当然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什么狮子头,而是以这种方式委婉地通知李大牛和李满山他已经醒了,这样一来别人要想再对他下手的话可就要有所顾忌了。
来湖口县就任时李云天带了三个人,除了绿萼外就是李大牛和李满山,两人都是李氏一族的子弟,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小翠哪里知道李云天的心思,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应了一声后离开了。
趁着这段时间,李云天整理了一下头脑中还有些紊乱的思绪,对湖口县的环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湖口县隶属江西九江府,位于江西、湖北和南直隶交界处,北依长江,南临鄱阳湖,境内有着长江与鄱阳湖唯一的交汇口,风光秀丽,人文荟萃。
由于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故而湖口县有着江西“水上北大门”的美誉,素有“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
自古以来,美丽富饶的鄱阳湖就养育了世代生长居息湖畔的万物生灵,是商贾舟桅聚集之地,由此也成为了水匪们的乐园。
他们成群结队地劫掠过往的货船,轻则谋财,重则害命,官军一来立刻鸟兽散,藏匿在浩瀚的湖面上,官军一走又汇聚在一起,继续烧杀抢掠。
不仅湖口县,鄱阳湖沿岸所属的府县因为这些神出鬼没的水匪没少伤脑筋。
其中尤以湖口县的匪情为重,湖口县知县年年因为辖区水匪匪患严重而被上司训斥,年年考评差等,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怪不得没人愿意来这里补缺。
相对于鄱阳湖上的水匪,现在摆在李云天面前的问题是县衙的那些刁钻的胥吏,如果他连县衙都掌控不好的话,还谈何对付水匪?
“大人,你终于醒了。”
正当李云天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一名年近五旬、留着一缕山羊胡、慈眉善目、身着吏员所穿青袍的中年人疾步走进了房间,一脸欣喜地望着他。
“张司吏,本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云天微微笑了笑,他认出来人是户房司吏张有德,也就是先前那个给他请来了陆大夫的人,已经执掌湖口县户房二十年,神情感慨地向他说道,“本官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恍如隔世!”
“大人有菩萨庇佑,属下相信大人一定能逢凶化吉。”张有德闻言眼眶顿时湿润了,仔细看的话有点点泪花在里面闪动。
“本官这回可看明白了,在这湖口县也就你和本官一条心。”李云天好像被张有德感动了,一脸欣慰地望着他,动情地说道,“张司吏,以后有你协助本官,本官也就能安心了。”
“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协助大人是属下的份内事。”张有德显得受宠若惊,连忙一躬身,恭敬地说道。
李云天笑了笑,赞许地看了张有德一眼后闭目小憩,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恢复了意识的事情,只能循序渐进地来救绿萼,以免打草惊蛇。
至于张有德?有一句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初来乍到,与张有德非亲非故,岂会相信张有德对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如此一来事态就明朗了,张有德之所以对他如此亲近很显然别有所图,而有这种心机和城府的人想必在县衙的胥吏中也有着很重要的话语权。
他怀疑张有德很有可能就是湖口县县衙胥吏的头儿,在湖口县所遇到的事情是这个家伙在背后搞鬼。
由于他在湖口县无依无靠、势单力薄,唯有借助张有德来行事,自然要逢场作戏,与其虚与委蛇。
张有德垂手侍立在床头,态度甚是恭敬,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县太爷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的愣头青,他刚才的做法反而弄巧成拙,露出了破绽。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赶来,安静地站在一旁,以免打扰李云天休息。
“大人。”在李云天焦急的等待中,小翠进了房间,来到床边小声向他禀报,“李大牛和李满山晚上喝了酒,婢子喊不醒他们。”
“罢了,让绿萼过来伺候。”
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一沉,李大牛和李满山都不是贪杯之人,肯定是那个秦公子设计灌醉了两人,想要趁机强暴绿萼,心中不由得对秦公子又痛恨了几分,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张司吏,天色已晚,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大人,绿萼姑娘出事了。”小翠闻言看向了张有德,见张有德微微颔首,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出事?”李云天睁开双目,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小翠,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大人,是这样的,绿萼姑娘可能以为您醒不过来,刚才撞柱殉节了。”这时,一名立在张有德下首的国字脸皂衣壮汉躬身说道。
此人身形魁梧,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口正唇方,看上去一身正气。
“殉节?”听见中年皂衣壮汉的声音,李云天的双目闪过一丝不宜觉察的寒光,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故作茫然地看着中年皂衣壮汉。
从声音上他认出此人就是刚才阻止把绿萼送医的那个“头儿”,湖口县捕班班头冯虎,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捕头。
“大人,属下来迟了一步,赶到的时候绿萼姑娘已经躺在那里没了气。”冯虎一侧身,把远处墙壁上的血迹给李云天看,一脸遗憾地说道。
“绿萼死了?绿萼死了!”李云天的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好像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立在床边的张有德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张司吏,本官不能没有绿萼,你一定要让人救活她,一定……”
或许是急怒攻心,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一歪,躺在床上没了声息。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赵有德伸手他的鼻前探了探,发现还有气儿,连忙吩咐下冯虎火去找大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绿萼,你一定要坚持住。”李云天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心里暗中为绿萼鼓劲,现在他能为绿萼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张有德看在他如此器重和依赖他的份上救绿萼一命。
从大夫那里得知李云天只是昏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后,张有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让小翠留下照顾,领着冯虎等人离开了。
此时夜色已深,月光如洗,地面上犹如铺了一层洁白的轻纱,天地间一派沉寂。
啪的一声,不久后,县衙的一个厢房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混帐东西,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动大人的贴身侍女,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房间内,张有德一改先前的和蔼,甩手给了一名三角眼、瘦高个子、身穿锦袍的青年一记响亮的耳光,神色狰狞地瞪着他。
“大舅,是那小浪蹄子勾引得我,她想让我纳她为妾,我没答应,她就撞了墙,想要陷害我。”锦袍青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委屈地向张有德狡辩,他就是那个企图强暴绿萼的秦公子。
“没出息的东西,迟早你要栽在女人的身上。”张有德伸出手指在秦公子的前额戳了一下。
他才不相信秦公子的这番鬼话,秦公子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肯定是贪图绿萼的美貌,想要趁着李云天将死之际把她给霸占了。
“张叔,只要绿萼一死,她就是撞墙殉节。”立在一旁的冯虎开口给秦公子解围,阴沉沉地说道。
“她现在的情形如何?”事已至此,张有德再怎么惩罚秦公子也晚了,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冯虎。
“还没有断气,不过挨到明天的话必死无疑。”冯虎想了想后肯定地回答,他在县衙当差近二十年,判断伤情的眼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