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_分节阅读_5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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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忆事绾发画眉

连城站在中庭给花浇水,近日园中的花开的异常鲜艳。楚毓打了声招呼从她身边走过,可是想想还是退了回来,立在一旁仔细端详。

“西泽候大人,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连城被他看了许久,不悦地皱起了眉。

“呃……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不一样……”楚毓有些窘,明知道这样看女子不合理数,但仿佛就是挪不开目光,连城的美他是知道的,可如今的她似乎又在一夕之间美了三分,双眸氤氲着水雾,腮似桃红,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抚媚,一改以往小女儿的娇态。

连城瞪了他一眼,什么不一样?难道多了鼻子,少了眼睛?心想这厮不会打起自己的主意了吧?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楚毓,你胸口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岔开话题,连城说出心中的疑惑,那日被静安王强行与楚毓同床时曾看见他胸口狰狞的伤疤,事后她一直想问,确无奈被墨蛟的事搁下了,但隐约之中预感到那疤痕与段恩离的联系。

楚毓抬手抚了下心口,露出一丝冷笑:“这是报应……”

连城诧异地转身,铜壶里的水,已经尽数洒了出来,在空中划了个银亮的弧度,落在楚毓的衣襟上,剩下的,满地都是,在楚毓的脚下蜿蜒流淌,成线交织,如网罗密。

连城连忙道歉,但楚毓似乎浑然未觉,只是身形一晃,怔怔的看向园中盛开的花朵,然后苦笑了,连城看着他的笑,只觉得花开花败,也不过这一瞬间……

楚毓的“承乾殿”成一个“井”字,朝南开朱红大门,西北东还各有门三扇。因此四通八达,在宫城中尤为鹤立鸡群。“井”字中心是座花园,园中四季之花轮番开放,与大殿各处的常青阴翳之树相互呼应。以花园为中心,东南西北座落四座庭院。皆以回廊相连通,南院是楚毓的寝宫,北院则是宫中“男宠”聚集之处。

连城踏进“承乾殿”的时候,楚毓已在花园中庭搭了高高的戏台,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的唱,伴着凄清的大殿显得有些诡异。连城皱了皱眉,绕过戏台寻找楚毓的身影,自东隐的信送出以后,楚毓原本日日来催,却只因那日园中的一句问话颓靡了起来,连城的好奇心更盛了,私下里想知道,那两个人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台下的楚毓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长袍,身旁奴仆尽退,只留下他一人斜倚在软榻上自斟自饮,连城隔着一个回廊看他,淡灰色的身影越见清晰,双眼淡薄无神,纵使台上美人翩翩起舞,音律绕梁不绝,他却神游天外。

“我就是在这里和他相遇的……那年我才八岁……”楚毓低声浅吟,连城缓缓走近,直到立在他的身旁。

“然后他伴着我读书、习武,一年又一年,直到我爱上他……”

“我最喜欢生病,因为病着的时候,他总是搂着我,一口口地喂我喝药汤……”楚毓笑得伤感,过去的种种恍如一张画卷铺展开来,连城想,是那个人的柔情缱绻,那个人的软语温存令她心情澎湃吧。

“我十四岁的时候让他躺在了我的身下,十五岁拼着性命去爱他,十六岁为了留住他杀光了他的全家,然后十七岁……”

楚毓说道这儿,微微扬起冷寒的笑意,纤细的手指探进自己的衣襟,轻轻抚摸心口的伤痕。

连城心中一寒,脑中回想起段恩离眼中的杀意,于是摇头轻叹,看来又是场无望的结局……

连城心事重重地回到“太乙殿”,没注意身后的脚步声,身子突然被紧紧抱住,连城没有防的及,吓的大叫。风佑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他双臂环住,柔却重,令自己满满的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连城知道他在作弄自己,也就不再反抗,风佑身上的阳刚之气,像是烈日的烘烤,一直暖到她的心里。

“去哪了?”

“听故事……”连城佻皮的眨眨眼,自上而下挑起的眼睫,半遮半露出她分明的眸子。

在风佑的眼里,此刻的连城说不尽地妩媚,像是一直远远的引你走到身边,然后又转身离去,是那撩拨的妖娆。不自觉地,风佑伸出一手勾起连城垂至胸前的一缕发丝,轻扯了下,“丫头,你要是能变丑,多好!”

连城楞起双眼,怒道:“你咒我?”

风佑轻轻一笑:“是啊,如果那样有用,我天天咒你!”

连城的头发在风佑的手里,头皮也被他轻扯着有点酥痒,她索性眯起眼道:“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安心!到时就没有男人看你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风佑说道这儿,不禁哈哈一笑,生动异常。

连城看着他的笑,似千年的尖冰倏地消融,万年的阴霾猛地剌透,整个天地间,都水亮了起来。

原来最初遇见的心悸,不是偶然。

这个男人才是自己的宿命啊……

对于自己的美,连城从没有刻意去在意过,但只因风佑一句:“我不安心!”她便坐在镜前重新审视自己。无可挑剔的五官,精巧的下巴,发上的花朵伴着容颜一起怒放,的确美的令人叹息。

肩膀搭上一只大手,连城抢过被他捞起的长发,用手中的梳子一下下梳着,风佑嘻笑着接过,说了句:“我来!”

连城收回手,端正坐好,任风佑梳着自己的发,头皮被轻轻扯着,她的心里也有根弦被轻轻拨动。

“丫头,你的头发真好,像缎子一样!”

“嗯。”连城应道,声音很小,铜镜中的自己渐渐发生变化,风佑绾的发在额头两边留下几缕发丝,轻轻垂下,一直延到胸前,后面的青丝挽起,在头上松散的用一支钗子定住,呈现出慵懒的美。

风佑俯下身子看着镜中的连城,眼睛亮亮的,看了许久,一手挑起连城的下颌,连城略一皱眉,问道:

“做什么?”

风佑轻抚她的眉梢,指尖微微挑起,呓语般的呢喃:“别皱眉!”

画眉的笔搁在桌的边缘,风佑轻轻拾起,拥住连城丰满温热的身体,那身体玲珑凸现,薄薄白纱下起伏不定,白腻里都是欲念,柔软中都是沉醉。冷冷的画笔滑过眉际,温暖的手紧贴面颊,连城微微闭了眼睛,睫毛轻拂手侧,都是暖暖的念想。

“画眉深浅入时无?”

连城听到风佑的问,便缓缓睁开双目,镜中,他们互相凝望,连城嫣然一笑,轻轻屏住呼吸,然后启唇:

“鸳鸯二字怎生书?”

于是风佑“哧”地笑了,那笑容如同明月,照亮了连城的心。

低头看向手腕上晶莹的月魄冰镯,连城知道身后的这个男人藏了太多的秘密,对于他的身世连城不是没有过猜测,只是怕这揭露出来的结局会太过伤人,连城就是抱着这样鸵鸟的心态去和他相处,明明应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可是只要一投进他的怀抱,浑身都开始发烫,它们强烈抗议着自己的心,眼睛想看到他,身体想靠近他,带着傻气的微笑,带着炽热的眼神,连城这才知道什么叫爱情的盲目,这种盲目是致命的,躲不了、逃不掉,不是有人在一旁提醒就能避免,它就像一团炽烈的火,而自己便是那痴傻的蛾……

“这镯子……”

“是我自己做的!”

风佑打断连城的话,连城惊讶地抬头,烛光中他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邃而温柔。

“材料是小时候在矿山采集后偷偷藏起来的,经过十多年的打磨终于磨成了一只手镯!“

连城的指尖抚摸过圆润的镯身,口中喃喃问道:

“佑,为什么爱我?为什么要给我这么珍贵的东西?”

风佑浑身一荡,慢慢举起手,用手指轻轻在连城心口写下这三个字。

“烙于心……”

他已将她烙在心上,这个三个字伴着灿烂的夜色,以及恒古不变的星空,也深深地烙进连城心里,然后他问:

“你呢?”

我呢?连城张着空洞的双眼看向他,我呢?我的心由得了自己吗?她和他之间所隔的也许不仅仅是前世的宿命,连城没有忘记在她深爱的这个男人手里有一把剑,它叫“覆海”;而远在东隐的海湾,她此生最亲的人手里有另一把剑,叫“劈日”。我呢?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与这个男人相爱吗?在他深溺的心里也许是爱我的,可人生并不只有相爱。

于是连城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日,她对他说:“如果一个人真能烙在另一个人的心里,那一定这件痛苦的事,因为只有辜负才会这样的深刻……”

风佑不说话,只是看她,想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然后手臂一抖,连城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他微微地喘息着,嘴唇猛地覆上了连城的嘴唇,那么的火烫炽热和柔软,手已盖在了胸前,随后又被嘴唇占据,连城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伸出手臂像蔓延的藤萝一样纠缠着他的身体。

灯熄芯尽,一夜无眠。她的双手被他强势地扣在头顶上方,他的唇像品尝着奇珍佳肴般地吻着她的红菱,霸气的舌尖而今却是柔情万千地吮着她的舌,以蝴蝶般力道逗弄着她敏感的舌尖前端。

他深吻她,迫不及待进入她,双手托住她的臀部,在她体内热情移动,尽情驰骋,没有累赘的言语,只有身体交缠。

佑,你多年后问我,是否还记得那夜理云鬓、描花容的柔情,

那由你点上的红唇至今还留念着那时浅浅的吻痕与唇印,

可我却说: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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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边--》

暗夜相伴太乙脱身

“国主!”

夜幕下一个男子单膝跪立,青色的头巾张扬。

“战事如何?”

连城立在夜色朦胧之中,一身白衣似雪,手指不经意地拨弄着宫灯内的烛火,烛光映得肌肤剔透诱人,一袭长发披垂在秀丽的脸庞前,眼光淡漠幽雅,美的让人心滞。

“易怀沙将静安王逼退后,一直守着甬道不前,国中重臣以为,此乃进军西泽都城的大好时机,只可惜易怀沙一直不愿出兵,惹得大臣们颇有微词。”

“哦?”

连城眉尖一挑,颇有兴趣地望向段恩离。

“这倒是有意思,先前墨蛟所说,怀沙不为功名但为一条出路,难道是真的?”

见连城喃喃自语,段恩离的思绪有些游移,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远方灯火通明的“承乾殿”,那方“咿呀”的曲乐依旧不绝,将段恩离的回忆拉成幽远。

“墨骑如何?”

连城的问话打断了段恩离的回忆,他惊道:“太子倒是急于出兵进城,只可惜被易怀沙拦住,这几日常看他带着一小队墨骑在城外徘徊,但薛坤的兵力未动,我军尚不知对方实力,不敢妄动!”

连城冷冷一笑,顺着蜿蜒排列的宫灯看向高高的“承乾”。

“段将军,你我有缘,原可不必这些君臣虚礼,这些年,你对孤的帮助,孤都记下了,待西泽之事告一段落,你且云游四方吧!”

“谢国主成全!”

“去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趁着夜色往“承乾殿”而去,连城笑意渐止,弯身拾起脚下挑着宫灯的金丝楠木,转身迤逦走向太乙殿的深处……

窗外,花影摇香,满地淡黄月。

推开厚重的宫门,迎来的确是满室清冷。风佑不在,不知今夜他又去了何方?

连城放下手中的宫灯,取出袖中的蜡烛凑近点燃烛火,然后单手拢着去点放置在桌面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出一室的落寞,连城独自坐在窗前,看窗外摇曳的枝叶。

这些日子风佑很忙,不管白日或是黑夜常常不见他的身影,连城刻意得不去在意,却也渐渐压不住心中的恐惧。仿佛知道那些偷来的快乐时光也将慢慢远去了。

夜已深,可是却了无睡意,仿佛习惯了那温暖的胸膛,没有他,便常常失眠到天亮。连城走到床榻旁坐下,弯腰从床底取出一只精巧的雕花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