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现在的思绪难明,复杂无比。
李念是来找他麻烦的,然后古孜然这个货想都不想就把他的行踪给暴出来了。
这让他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这次回去就要和我那位大哥争上一争了。”古孜然看着前方的漫天黄沙,眼中莫名。
“非要如此?”许长安说道。
“你不一定能争的过他的。”
“可是他也不一定能争的过我。”
“为什么非要争。”
“帝皇之家,生来如此,你如果不争,那你何必生?”
许长安沉默了。
古孜然说得对,身在帝皇之家,让人艳羡,但是却事事都要争,争的过还好,争不过就死,就算你不争,也只有一个死的结局。
事实就算如此残酷。
“你想怎么做。”许长安问道。
“我要你帮我。”古孜然说道。
“如果你肯帮我,就算那几个老不死的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把握不会比他们低。”
“我们的路不同。”许长安脸色复杂。
“为何不同?”古孜然问道。
许长安没有说话,他在这一路上沉默了足够久,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要称王,你要变革,这两条路在我看来,本就是同一条路。”古孜然语气平淡,从嘴中说出了能令天下震动的话语。
“会死很多人。”许长安语气幽长,似乎是在叹息。
“可是要想有所作为,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古孜然的语气逐渐加高,然而前方的李凡等人却没有反应,他用气机隔断了这一片空间的声音。
新王的诞生,必将踏着旧王的鲜血,还有其他竞争者的尸体,以及无数人的尸体组成的阶梯一步步成就的。
在他看来,称王与变革,本就是同一条路。
都要死很多人。
“古孜然,你知道吗,我不想死人。”许长安抬起头,前方是漫天的黄沙,但是他依稀能看到那座雄奇的边关大城的轮廓。
似乎近在眼前。
他微微眯了眼,黄沙有些刺眼,和鲜血一般。
“我也不想死人。”
“但是那没办法。”
“我必须得争,不争我就会死。”
古孜然的手搭上了许长安的臂膀,许长安能感到他的手很有力,像是一道铁锁,紧紧的勒住他。
“你如果再这么犹豫不决下去,你这一生,修为也就只能这样了。”古孜然松开手,有些失望的说道。
许长安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的修为不是不能提升,可是他却不想提升。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想死人。
而一旦他的修为提升了,便会有人死。
于是许长安再度的沉默了。
古孜然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待着。
也许许长安的意愿对他真的很重要。
黄沙再度变成沙漏中的沙子,像时间一样流逝而下,而那高高悬在天边的骄阳,也正在缓缓的落下。
像是一个又一个国家与王朝的落幕。
可那也代表着新生。
古孜然的白袍在这黄沙之中一尘不染,像是一个仙人。
如果他想,他可以顷刻之间便回到西城。
只是这一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才选择步行。
这是尊重许长安的意见。
因为与许长安相识的早,所以只有寥寥可数几人才清楚许长安的实力。
而古孜然便是其中之一。
他大荒文评排在第二位。
只比许长安低上一位。
很多人对这个排名感到不服。
但是他却没有不服。
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许长安的差距。
只有距离他越近,才能知道自己离他多远。
古孜然深有感触,哪怕是现在,以他金丹境的修为,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完胜许长安。
这一切都只在于,许长安从来没有真正的展现他的实力过。
也许他现在真的毫无修为。
但是谁知道以后。
所以他要拉拢他,需要他的帮助。
黄沙虽然像沙漏中缓缓下落的沙子,只是未免移动的太慢了。
那太阳下落的速度也很慢。
“我的路,终究和你不同。”
终于,许长安说道。
这让古孜然等了良久。
只是这个答案其中的拒绝意味,让古孜然有些失望。
“你要变革,我称王之后,你的一切要求我都同意。”古孜然说道。
“只要你能助我,我必将帮你。”
这一句话,古孜然很沉重的说了出来。
许长安不语,他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古孜然不再强求,他抬头看着前方。
黄沙渐欲迷人眼。
他们就这样走着,两人一齐沉默。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古孜然叹了口气,笑道:“说实话,这一趟我没想到能遇见你,如果不是你和你的这帮朋友,滢萱她未必能撑到我来。”
“所以还是要多谢你。”
他耸了耸肩,淡然道:“以前下棋总是下不过你,当时我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很多人想我死,我还小,实力不够滢萱在我身边我保护不了她,那时候就想着把她嫁出去,不在我身边她总是安全点的。”
“谁能想到,你这货居然还嫌弃我妹妹,当初在大荒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哪个对我妹妹不是垂涎三尺的,你许长安真是不识时务啊。”
古孜然长叹一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继而大笑道,
“真是不识时务啊。”
那年醉酒高楼,他也是这般对着许长安说的。
只是那时两人都年轻气盛,在那大荒文评上,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古孜然在下棋输后,大声称要把自己的妹妹嫁与许长安,许长安却摇头拒绝了。
气得古孜然怒砸棋盘,满地的黑白棋子,大骂许长安不识时务。
想到这里,古孜然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时果然年轻。
“其实我在那时就想着要和你一起把这大荒翻个底朝天的。”古孜然轻声道。
“只可惜你的棋品不怎么样。”许长安摇了摇头,眼中也带着笑意。
那时他是一个落魄书生,而他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二皇子。
两人处境相似,也许也正因为是这样,这才让当时的两人能在谁都不受待见的情况下情同手足。
此时现在又如何?
古孜然不知道,许长安也不知道。
古孜然摇头笑道:“谁能和你这个怪物下棋,我怀疑那几个老不死的棋力都不一定能超过你,和你下棋那种见不到赢的希望会把人逼疯。”
许长安笑而不语。
只是他的思绪却有些飘忽,想到了那一年的晚上。
他与那位大荒最权高望重的老家伙下棋。
他执黑子,那老家伙执白子。
那一晚的黑子注定与夜晚一样黑,他输的很惨。
老家伙在算术上死死的克制住了他。
与他带给古孜然的感觉一样。
那老家伙下的每一步棋,都让他感觉到绝望,一丝赢的希望都看不见。
所以那一晚输的很惨。
也让他认清了,他这个所谓的文评第一,在那些老家伙眼中,也许真的就是一个儿戏罢了。
许长安长叹一声,看向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黄沙,心中思绪万千。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只是心中怀带壮志惆。
于是愈发的惆怅了。
……
西城是大荒驻扎这片荒漠的唯一一座城池。
因此必然是最大的那座城池。
李念一袭布衣,不显得破烂,整整齐齐,像个读书人一般的温文尔雅。
他的干净整洁如荒漠中的黄沙格格不入。
他坐与马上,面前是一座宏伟的城墙。
面前是一座高达数十米的钢铁城门。
从大荒国度到这里数十万里遥,他一路策马而驰。
在今天终于到了。
李念坐在马上,面对着城门,俊秀的脸上带着唏嘘。
这一路的确很远。
还好他赶上了。
按照那人的速度,他应该没有迟到。
所以这一趟还可以碰面。
李念本可以更快,只是踏云而行,那云端的风景,在他看来,又怎比得上人间的走马观花。
思来想去,任他山上仙家如何潇洒。
终究是比不上在人间来的快活。
李念心想这一趟出来还是要有意思一点。
此时不知道回去师傅会不会呵斥自己,然后又罚自己抄三百篇学书。
想到师傅那严厉慈祥的面孔,李念就心中一暖。
这一次来这里,便证明给他看。
我李念,绝对不比任何人差。
心中如此想到,心中一些郁闷顿时畅然而快。
李念忍不住长啸一声,一拍马背,座下的赤马顿时也跟着抬起双腿,长啸一声,朝着城门跑去。
马嘶声不绝,
只是少年意气不绝。
马蹄踏在黄沙,扬起一阵挥斥的黄沙。
……
李凡等人走了半天,像是苦行僧一般踩踏在黄沙上。
在那太阳将下未下,落日西斜之时。
他们终于到了。
一行人停步。
眼前是一座宛如钢铁巨兽般的城墙。
城墙上有无数道大大小小的金戈留下的痕迹,有深有浅。
恢弘的铁门像是一个巨人般屹立在这片荒漠上,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终于到了。”李凡站在城墙下,看着道城池,忍不住感慨道,
“真壮观啊。”
“是啊。”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许长安也是忍不住赞同道。
“这座城在大荒最西边的位置,已经守护在此半百年了,城外壮观,城中更是热闹。”古孜然在一旁看着城墙,笑道,
“一起入城去看看?”
众人一并欢声赞同。
李凡手摩挲着手中的长剑,心中震撼的同时,怀着激动心情,与一行人一起朝着城墙走了上去。
那片荒漠中,只有风吹沙起。
扬起片片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