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孔雀公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南宫重渊话里的意思,也明白那句话的分量……同样是生于皇室,她很清楚南宫重渊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也很了解他肩头所担负的东西,在那层光鲜亮丽的华服之下,是世人永远都无法猜测的尔虞我诈。

就连她自己,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所以……她本没资格取笑他。

但……这一声轻笑,还是从那两片潋滟的唇瓣中倾泻了出来,因为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人。

回眸笑盈盈地走上前,孔雀公主一手握着花,一手缓缓伸到南宫重渊的面前,作势要去抚摸他的脸颊……就在指尖快要触及到他的肌肤之前,南宫重渊忽然偏过头侧开了脑袋,只有一缕银白的发丝在孔雀公主的指尖上流淌而过,宛如冰丝。

见状,孔雀公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三分,一双妖魅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扫过南宫重渊的面庞,仔细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其实本公主有些不明白,折菊公子为何会对你这样的人如此上心?她虽然看起来纨绔轻浮,可在本公主的眼里,这里的人恐怕没一个比她更聪明……只可惜,她偏偏选了你这样油盐不入的家伙,照理说……那璃王的狂傲与霸道,应该更符合她的口味才是。”

听到璃王二字,南宫重渊沉定如水的面容上微微泛起几丝波纹,即便很快就归于平静,却是没能逃过孔雀公主的眼睛。

等了一阵,见南宫重渊还是静默不语,孔雀公主继续笑道。

“这一回,可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到时候折菊公子投奔了璃王,你当真一点都不会后悔?”

抬眸看着银色月光下狼藉满地的花园,那些被砍落在脚边的奇花异草还在散发出幽幽的异香,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生命,还在竭尽全力地绽放出最美的花蕊,轰轰烈烈,而孤注一掷。

微抿薄唇,南宫重渊终于开口,口吻平淡,无波无澜。

“本宫不会。”

“不,”孔雀公主却是不以为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笃定道,“你会。”

南宫重渊没再继续辩驳,也没有说话,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因为他无法对皇甫长安不择手段,所以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他们两个从出生起就属于不同的世界,她是光,而他是夜……漫长无边的,夜。

“对了……”孔雀公主忽而想起了什么,不由扯了扯嘴角,半眯起眼睛笑着打量他,“那日的孔雀草,实际上并不是你送的,而是皇后凉凉顶着你的名义送的……是不是?”

南宫重渊不否认:“是。”

刹那间,孔雀公主突然拔高了语调,口吻听起来甚至有些怨恨:“你根本就不爱本公主!”

南宫重渊抬眸,对上那双妖魅摄魂的丽眸,不由微勾嘴角,淡淡一笑:“你也不爱本宫。”

“噗嗤……”孔雀公主转而掩嘴,笑出了声,仿佛遇上了什么愉悦的事情,“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娶本公主?”

“你不也一样,坚持要嫁给本宫吗?”南宫重渊跟着一笑,完美的表情无懈可击,“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又何须谈及其他……”

“不,”孔雀公主眸光璀璨,在繁星的点缀之下,散发出一种蛊惑人心的魔魅,“本公主现在好像……有点爱上你了……”

南宫重渊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对她的魅惑无动于衷,只自顾自转身走离,留下月光下淡淡的几个字节,消散在馨香的夜色里。

“你爱不爱本宫,都与本宫无关。”

“呵呵……”孔雀公主又是幽幽一笑,看着南宫重渊走离的背影,捏着手里的残花对着鼻尖又细细嗅了两下,丽眸之中却不见陶醉,唯有满目的杀伐,“倘若是真正的孔雀公主,或许会无可自拔地爱上你,可惜……我不是。”

那厢,皇甫长安在砍完整个园子的花草之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去找南宫璃月买醉,然而远远就看到那四只花枝招展的妖孽围在他身边团团转,看得皇甫长安那叫一个心塞,当下扭头便走,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借酒浇火。

从未见到皇甫长安发这么大的火,小妾们终于有点儿惴惴不安了……

他们不是笨蛋,虽然把皇甫长安惹恼的罪魁祸首是南宫重渊,但在一旁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他们显然也有份啊嘤嘤嘤!哪怕这并不是他们的初衷,但……结局就是这么的惊心动魄南辕北辙惨绝人寰!他们婶婶地觉得,这一次大概是蒸的要玩火**了……

松开南宫璃月的袖子,宫狐狸眼巴巴地瞅着亭子里形单影只的皇甫长安,到底是有些心疼。

“公子好可怜啊,我们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

“不准去!”花贱贱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她活该!”闻人姬幽愤愤不平,对这只弟夫平日的表现相当不满,好不容易能逮到教训她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谁让她……沾花惹草来着……”闻人清祀说着也有些心疼,但又怕这么一哄,之前所做的全都功亏一篑,只得暗暗咬着嘴唇,忍住了奔过去的冲动。

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嚷着,南宫璃月不由吊着一双狐狸眼,对皇甫长安的际遇表达了婶婶的同情……她这收的都是什么妖孽?不拼了命地争宠也就算了,反过来还合计着耍她?真该趁早休了……

然而,在半柱香之后,南宫璃月陡然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四下转了一圈,才发觉那几只小妖孽都跑没了人影儿。

“斩风,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刚……一个一个,脚底抹油似的,溜得可快了……”

“他们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找折菊公子呗!”

剔着狭长的眼尾,南宫璃月眯了眯眼睛,抬眸朝皇甫长安伊人独坐的亭子里瞄了两眼,却见那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斩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状也是微微一诧。

“奇怪,方才明明就看见他们借故离开,偷偷摸摸地跑去找折菊公子了……从这里走到亭子才多远啊,按理说现在早该到了……”

而南宫璃月和斩风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那几只红杏出墙的小妾此时此刻正被点了穴绑在了幽暗角落里的树干上,别说动弹不得,就连嗡嗡声都发不粗来,在树底下一边喂蚊子,一边装雕像……悲愤之余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连是谁下的毒手,都没看到!

不过……对于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问题,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好吗?!

“哼~”

随手抖了抖袖子,太后凉凉万分不屑地从鼻腔里嗤了一声,以表达他对那几只不知好歹的小妾的万分鄙夷之情。

下一秒,夜幕中冷风一扫,瞬间消匿了那抹来去无踪的身影。

下下一秒,百步开外的亭子里,蓦地多出了一个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深居简出人畜勿近的太后凉凉。

是时,皇甫长安昏昏沉沉,虽然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酒,但一颗心醉了,人就跟着醉了,就连眼睛都开始朦朦胧胧,摇曳多姿,像是万花筒似的,看得头昏目眩。

见到太后凉凉坐在对面,皇甫长安只当浑然不觉,自顾自撇开了视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

只可惜一只脚还没有迈开,就被太后凉凉伸手拉了回去,一把扯回到了凳子上。

“知道丢脸了?”

皇甫长安囔囔了两句,摆摆手不甩他。

“本公子……不、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

“呵,”太后淡淡一哂,并不戳破她的伪装,只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缓缓摊平在桌面上,继而对着皇甫长安循循善诱,“你听不懂哀家说什么没关系,只要你在这上面按一个手印,哀家就让你走。”

皇甫长安知道自己斗不过太后凉凉,本打算硬着头皮一走了之,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斜着眼睛拿余光在那张宣纸上瞅了两眼,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最后停留在最右侧的两个大字上面……在看清楚那两个是什么字后,皇甫长安狗眼一闪,瞬间就给吓清醒了!

“这是……休、休书?!”

太后凉凉宅心仁厚地点点头:“不错……你眼睛没看花。”

皇甫长安瞬间捉急了:“你、你要休了我了?!”

太后凉凉满眼宠溺地摇摇头:“当然不是。”

皇甫长安心惊肉跳:“那……那你让我按手印,是想让我休了谁?!”

太后凉凉笑容可掬:“这还用问吗?”

皇甫长安顿时懵了,立刻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宣纸,仔仔细细,逐字逐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见那白底黑字之间,花贱贱,宫狐狸,还有闻人小祀的三个大名,都跃然纸上,非常醒目!

“你让我把他们都休了?!”

太后凉凉善解人意:“此时不休,更待何时?”

皇甫长安继续低头,指着上面的另外两个名字:“那他们……又算是什么?不是还没有进门吗?!”

“哦,这个……”瞟了眼南宫兄弟两人的名字,太后凉凉深谋远虑,“是留着以后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