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孟方祈的“再等等”就是无定期。
秦知络心里有些着急,难道是他过度内疚了,真觉得那个孩子的不健康与他有很大的关系?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以后再也不想要孩子了?
但是秦知络的这种着急倒不是说她有多想要孩子,而是怕他真有压力。
八月中旬,天气正热。不同于往常,今年d市的雨水格外多,因而是更加闷热了。
吃完晚饭,秦知络和孟方祈下楼遛弯,消消食。进电梯,电梯里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娃娃,是一家三口。住在一栋楼里,经常坐同一趟电梯,虽然彼此不曾讲过话,但都十分面熟。
秦知络进去后,就瞧见男人把孩子顶在肩头,脸上笑呵呵的,孩子却一张脸都皱在一起了,而孩子妈则似乎不搭理这俩人。
隔了一会,咚的一声,坐在肩头的娃娃的鞋子掉了一只,正好掉在秦知络的面前。秦知络弯腰拾起,递给了男人。男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女人,似要她把鞋子给孩子穿上。女人不耐烦地接过,捏住孩子的脚正要套,孩子却开始双腿乱踢了。
“我不穿,我不穿。”稚嫩的童声带着撒娇。
男人把孩子从肩头放下来,改成抱在怀里,“多好看呀,你看这个蝴蝶结。”
“我不穿袜子,我不要,热——”小娃娃又强调了一遍,扭头开始在男人怀里蹭。
女人举着鞋子累了,欲打算顺了小娃娃的意,开始给她脱袜子了,“还没出楼就把鞋子踢掉三次了,给你脱了,小祖宗。”
男人的大掌拂开女人的手,“脱什么脱。这袜子是爸爸给你穿的,不好看吗?你看这个小蕾丝,粉粉的,多美呀!爸爸带你去逛超市好不好?”
秦知络听见男人柔着嗓子说这句话,忍不住看过去,就见男人眼里一片宠溺,都是笑意。
果真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情人。
小娃娃似乎是被说动了,不挣扎了。男人示意女人套鞋。
然刚套上一秒,小娃娃又开始喊热,双脚蹭来蹭去。
“这么热的天,你就让她脱了嘛。大人都不愿意穿袜子,你让她穿。孩子还火气大,跑跑就热了。”女人埋怨道。
男人稳住小娃娃的小胖腿,轻斥:“现在这个点蚊子都出来了,不穿袜子这脚丫子肯定被叮得大包小包。”
电梯也降到一楼了,几人出来间,秦知络又听见男人说道:“再说我这小闺女就应该穿着袜子,这么好看。是不是呀?乖乖。”
小娃娃说什么她已听不清了。
看着这画面,秦知络感觉到一股涩味从心口开始,向上蔓延到口舌间,向下直逼胃。尽管过去了这么久,可她看见这样的场面还是会难受,那个孩子她曾经清楚的感应过,和她心灵相通过。如果那个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孟方祈也会如此宠她吧,也会这样细心且有耐心吧。
秦知络歪头看向孟方祈,他的下颌线紧绷,目光紧紧地追随者那一家三口离去的方向。
后来的散步,两人的交谈少了许多。因为秦知络的工作性质,所以他们没有逃避过孩子这个话题,还是会经常说谁谁生孩子,谁家孩子真可爱,可是什么都没有亲眼所见的冲击力那么大。刚刚那对父女的互动,好不让人羡慕。
这晚半夜又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夏天的雨总是来的急而猛烈,仿佛要将这一年的雨水都放在这一天了。秦知络被雨声吵醒,起来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重新躺下后,身旁的人把她拥进了怀里。
他的吻来得也如这骤雨般,让她丝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沉溺。他吻住她的眼睛,吻脸颊、鼻尖和下巴,一张脸都被他的唇瓣宠爱过。吻没有停,继续往下,直抵小腹。他亲了亲她的肚子,抬起头来,说道:“知络,我们再生一个小闺女好吗?”
秦知络点头,“好。”
而后,他进来了。她轻轻地呼了一声,声音已然娇媚。
他一冲到底后,倒不那么急了,细细地研磨,“这一回,我们好好护着她。”
“好。”
“生下来我背着她抱着她,让她骑在我头上都行。”
秦知络想再应一声好,却已被他折磨得发不出声来。
阵雨渐歇,屋内也趋于平静,只待朝阳。
然出乎秦知络意料,孟方祈这一晚过后,依旧采取措施,还是避孕。某天,秦知络忍不住问了,那晚他说的话不算数了?
孟方祈看秦知络一本正经地拷问,拉着她翻手机上的日历,“这是你引产的日子,你再看看今天几号,这中间隔了多久?”
“八个多月,将近九个月。”秦知络老老实实地问答。
“所以,现在还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秦知络抿嘴,原来他在担心她的身体。
“也不用一定要隔一年,如果病人有特殊情况,半年后也可以怀孕,子、宫修复的差不多了。”
孟方祈睨了秦知络一眼,“你有什么特殊情况?”
秦知络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臊,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就想给你生个孩子。”
孟方祈笑了,“这个资格只你有,不着急。”
秦知络觉得愈发臊得慌了。
之后,秦知络作为一个搞妇产科的医生,在孟方祈的监督下,认认真真地养身体,为接下来的备孕做准备。
又一年的五一,秦知络坐在浴室的马桶盖上,一双手颤抖不已。孟方祈在门外来回走动,一直没有听见声响,按捺不住,敲门问道:“知络,怎么样?”
浴室门倏地被拉开,秦知络从里走出来,“怀了。”
“嗯?”孟方祈在这一瞬间好像失聪了。
秦知络环住他的脖子,“两条杠,怀了!”她有点想尖叫。
孟方祈直接把她抱起来了,虽然没有转几个圈,但却还是掂了掂,“验孕棒呢?给我。”
“要那个东西干什么?”秦知络示意他放她下来,还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孩子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证明他/她存在的证据,我得收藏了。”
秦知络啼笑皆非,“那也得是检查单。”
“不一样,不是第一个。”孟方祈说着自个进去找了。
许是上一胎有过妊娠呕吐,这一胎秦知络倒是没了孕吐,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秦知络状态好,自然孟方祈也心情不错。
但就这样的特殊时期,某人的大男子主义暴露得彻底了。早前他说一,秦知络就算想二,但都会让步,如今他还是这般,秦知络却不那么想屈服了。
秦知络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就显怀了。孟方祈去医院看过她上班,不是对着电脑写医嘱,记录病程,就是在病房间跑来跑去,他是一点点都不放心。于是,孟方祈提出了让秦知络休假。
“现在还没到休产假时候。”秦知络不同意。
“你就早点休嘛,请假。”孟方祈坚持。
秦知络不吭声,两人这么交谈下去一定会吵架的。早前同组的丁苒怀孕,她的丈夫周怀景也有过这般打算,秦知络还是看热闹的角色,觉得挺有意思的,如今到了自己身上,真是伤脑筋。
孟方祈也不是提了一回就作罢了,在陪秦知络做过一次产检后,提得更频繁了,甚至是开始苦肉计。
“我每天什么事都干不了,真的。要不,你继续上班,我去医院陪你?”
秦知络半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孟方祈的腿部按摩,“你就安心上班,我一旦有什么不舒服,身边都是医生,不怕。”
“那不同。”
秦知络也受不了孟方祈整日的轮番轰炸,还是妥协了,“我再上一个月班。”
然孟方祈这还觉得不能接受,犹豫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妊娠24周后,开始每隔4周进行一次产检。每每秦知络进去做产检,或者进行各种先天性疾病的筛查,孟方祈都紧张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当然秦知络也没好到哪里去,b超室的医生的表情有一丁点变化,她都急忙问道是不是怎么样了。
这样提心吊胆持续到生产前。秦知络的预产期在春节前,那几日是全家,包括岑矜两口子都整日的不能眠,那么多双眼睛就盯着秦知络。
小年夜的傍晚,孟方祈和秦知络回秦父秦母那边吃饭。正吃着饭,突然秦知络感觉到肚子疼。孟方祈一下子就慌了,急忙准备打120。
秦知络淡定地舒缓紧张气氛,“这才刚刚宫、颈扩张期,等子宫口全开还有几个小时,不着急。”
因为上回的引产,秦知络已经不算是初产妇了,宫、颈扩张期会相对较短,约摸六到八个小时。宫口全开后,正式推入手术室分娩,已经是凌晨。孟方祈没有进去陪产,因为秦知络不让,“宫口全开了,接下来胎儿胎盘娩出都会很容易,就在外面等消息。”
孟方祈坐在外面,手指轻微颤抖,他握成拳。这辈子生了这一个就够了,折磨人,折磨知络。
“秦知络家属。”手术室的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叫了一声。
坐在等候区的一群人都涌上去了,孟方祈却还坐了三秒才起身。走近,秦知络眼皮半阖,嘴角有笑。孟方祈弯腰,握了握她的手,还没说话,就听见她说道:“老公,还是小闺女。”
孟方祈红了眼眶。
“老婆,辛苦了。”
送回病房,孟方祈抱着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又凑到秦知络身边,“你看这眼睛,肯定特别大,特别亮。”语气别提有多得意了。
秦知络因分娩累着了,半寐半醒,没有搭理他,反倒是一旁的秦母说道:“刚出生的孩子眼睛受不住刺激,都没睁开,哪能看出来亮不亮了。”
“我们家小姑娘眼睛特别明亮,我能看出来。”
秦母瞧了孟方祈一眼,也不搭理他了。
过了两天,秦知络坐在病床上喝猪脚黄豆汤,孟方祈在一旁逗孩子。他摸了一把小姑娘滑腻的脸蛋,扭头问秦知络,“你有没有想小闺女的名字?”
秦知络正好喝了满口汤,鼓着脸颊摇头。
“我想了一个,你看怎么样。炯炯。”
秦知络皱眉,“那个jiong?”说着还做了个囧脸。
“你想哪里去了!炯炯有神的炯,咱闺女眼神多明亮。”孟方祈说着自认为名字特别好。
秦知络汗,意思是个好意思,但就是音不好听呀。
“要不你再想想……”
“甭想了,小名就这个。”
“好吧——”秦知络想了想,既然是小名,那也不碍事。
小姑娘大名是孟资乐,秦父取的。一家人的意见是女孩子的名字不要取太高,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就简简单单的。
后来,孟资乐小盆友果然也很乐观,整日笑眯眯的,脾气也好,性子温糯。秦知络的同事丁苒家也是个闺女,小名叫滋滋。周滋滋就性子娇气很多,脾气也大。丁苒时不时就羡慕秦知络,说周滋滋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发起脾气来,她一点都降不住她。
“那她在家都听谁的?”秦知络笑着问丁苒。
“她爸。”丁苒语气倒是没多少羡慕,家里小姑娘磨起人来,她躲路走。
秦知络想了想周怀景周总那清清冷冷的调,周滋滋怎么能不怕他。
当然,此刻正在周怀景怀里扯领带,要买这个那个的周滋滋还不知道自家妈妈已经这么“嫌弃”她了。
孟炯炯小盆友也有气急的时候,那就是碰到那个经常惹她生气的哥哥。哥哥是小姑家的,叫褚弈岑,比她大几个月。哥哥每回见着她,都要说她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我不是。”孟炯炯小盆友说着就“小金豆豆”流下来了。
褚弈岑还在哈哈哈笑,“就是呢。你是冬天生的,名字旁边还有个火,怎么不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舅舅肯定是太冷了,故意给你取这个名字。哈哈哈。”
孟方祈从书房出来,就看见自家宝贝姑娘在哭,而外甥却是笑得不能自已,蹦起脸,吼了一声:“褚弈岑,立正,稍息!”而后又柔下声,问道:“炯炯宝贝,怎么了?跟爸爸说。”
孟炯炯哭得伤心,“哥哥说我的名字不好。”
孟方祈对于外甥每回都要把炯炯弄哭很不满了,故作大声的说道:“你名字好着呢,他才不好。他的名字是他爸妈秀恩爱的产物,压根没有用心取。”
一旁的褚弈岑囧。
舅舅你说什么都对好吗?只要涉及到孟炯炯,自家舅舅没有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