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老二突然的清醒，只是回光返照。难怪他那么好态度的道歉，忏悔，原来是清楚自己的大限将至，有些话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唐锦兮去端桌子上的水杯，手抖了一下没有捏住，水杯打翻在桌子上。
方菲把倒了的水杯扶起来，她赤着脚踩再地板上，端着水杯要去给唐锦兮倒水。
唐锦兮却一把将她抱住，他把头埋在她的肚子。
一言不发了很久。
方菲不知道楚老二于唐锦兮，到底算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唐锦兮，毕竟那些过去，那些经历，都是他一个人的。
方菲能做的，只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她在，在陪着他。
他不是一个人。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唐锦兮的手机又响，他才离开方菲，起身去一旁接电话。
“到了是吗，我下去。”
唐锦兮朝门口走，方菲赶紧跟上。
“你别去了，挺晚的了，休息吧。”
他的神情淡淡的，好似又变回了那个遇事冷静的唐锦兮。刚才的无助和脆弱，仿佛都是方菲的错觉。
知道他很强大，但方菲还是跟上去了，“我想陪你。”
养母去世时，他一个人，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一个人，这一次，就让她陪他吧。陪他跟过去，告个别。
“不嫌累的话就跟上吧。”
方菲点头，赶紧跟了过去。
车开到医院，唐锦兮拿着笔，医生让他在死亡证明上签字。他养父的死因是脑出血，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世了，走的很安详，面上还带着笑。
唐锦兮拿着签字笔，顿在那里很久。
方菲在一旁盯着他冷峻的侧脸，见他许久都不动笔，她开口：“在想什么？”
唐锦兮摇了摇头，好似下意识的动作。
“没想什么，小时候总想，要是他死了就好了。现在他死了，我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空了。好似短短几秒，就能回忆完跟他相处的时光，应该要记得去恨，却总想起他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跑过来抱我，哄我给我擦眼泪的样子，他说他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唐锦兮惘然的笑了一下，最终落笔死亡证明，唐锦兮三个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方菲觉得心里面很酸楚，“别想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优秀。”
唐锦兮扔下笔，去找这边替他办事的助理。
方菲叹了口气，跟上去。
唐锦兮一夜未睡，第二天把骨灰葬进墓园，跟她养母葬在一起。
新立的墓碑前摆满了白菊花，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养父身份证的照片，看上去比较年轻有精神，就是不怎么笑。
唐锦兮半蹲，摸了摸墓碑，“这下没有恨了。其实我想和你说很多话的，都没有来得及，我想告诉你，妈妈很爱你，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不过，这些不用我说，你后来也应该想清楚了...”
唐锦兮人生里三个很重要的人，都葬在了这里。
方菲沉默了一会，开口：“你看要不要通知一下你养父的亲戚？”
“不用了，他生前都没人管，死后也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
方菲跪下，磕了三个头，虔诚而认真，一点都不含糊，每一个头都极响。
“叔叔阿姨，不论对错，你们都曾经对他好过，谢谢你们。”
唐锦兮没说话，他打开纸钱，拿火机点燃，丢进火盆里。
火焰印进他的眼中，一片滚烫...
...
事情结束，唐锦兮跟方菲准备明天回岸城。
下午的时候，唐锦兮在睡觉，方菲轻悄悄的出门了。
她在咖啡馆，跟高野见面。
“这是合约和解约书，我都签好了字，你要交给他还是自己留着掌控他，随你。”
“谢了，合作的具体流程，会有专门的人和你手下的人对接。应该明天就会到了，不出意外，这周末就实行。”
高野点头，“没问题，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会还有事儿。这是音音的联系方式，你找他的话就打这个电话。”
方菲点头，“慢走。”
方菲捋了会猫，等了有半个小时那样，音音过来了。
“签字吧，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
方菲把解约书和笔推过去，音音盯着那份协议，许久都没有反应，而后他又哭又笑起来。
“我以为姐姐...”
“别叫我姐姐了，我有个烦人的弟弟，他叫方华，不叫音音。”
音音擦了擦眼泪，“我以为您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不客气，只是突然发一回善心，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事，走了...东西自己留好。”
音音还想说些什么，方菲已经起身，他愣住了那么一下，她已经拿着包走远了。
只留给他一个窈窕的背影。
方菲打开门，把食材放到冰箱的时候，唐锦兮还没起来，似是睡得很沉。
方菲卷了卷袖子，去厨房摩挲着做饭。
虽然她不会，但是方菲觉得，她最起码是个女人，做饭这种事情，女人生来就是有天赋的。
她洗青椒的时候，方华的视频来电。
方菲把手机摆在架子上，点了接听。
视频里方华在办公室，他似是没料到方菲会接，此时正在抠鼻屎。
可以说贵公子包袱扔完了。
见方菲接了，他立刻把手从脸上放下来，“你还接了，在干嘛？”
“洗手做汤羹。”
方华：“...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你等下啊，我重新连接一下。”
方华把视频挂了，又播了一个过来，方菲用沾水的手指点了一下，接通。
“你在干嘛？”
方菲举了举手里的番茄，“你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无法理解汤羹的意思，那我通俗一点说，我在做饭。”
方华：“......”
无语了好一会，方华点了视频录制，把方菲的形象录了下来。
“你终于想清楚了，不想跟唐锦兮过了，打算把他毒死？”
方菲拿出一把菜刀，砰的一声剁在案板上，“方华你在咒我一个你试试，我还没开始做，你怎么知道我做的不能吃。”
唐锦兮睡得头发蒙，他洗了把脸后听见厨房有声音，就凑过去看了看。
看见方菲一刀把一个番茄砍成两半，嘴里还在威胁着方华，暴力程度十足。她也不带围裙，砍番茄的时候汁水溅到了她雪纺的衣服上，晕开一片淡红。
方华啧啧啧了几声，“我不用咒你，上次顾长寒那么有信心，还不是把微波炉炸了。我有点好奇，你会不会...嗯，把自己头发都烧着？”
“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不一样。”
说着，方菲又是一刀砍下去，可怜的番茄被她几刀砍的不成样子。
唐锦兮按了按眉心，大概方菲的概念里，没有切这个字吧。
方华缩了缩肩膀，“你小心点，别把手砍了，到时还要上医院去接。”
“我干什么吃的，我就是怕伤到手，你没看我切的时候，都不用另一只手。”
方华附和，“原来如此，真是聪明。”
唐锦兮：“......”
果然是姐弟，这脑回路他没有话说。
原来她的概念里是有切这个字的，只不过...她可能对切有什么...误会。
“你要做什么菜？”
“我查了家常菜的教程，嗯...青椒肉丝，番茄炒蛋，麻辣豆腐，红烧茄子，目前就这四个，还有个排骨汤。”
“一听就不好吃。”
方菲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去关视频，唐锦兮见她转身，赶紧藏到了墙后面。
方华嘟囔，“唉别关别关，反正我现在没事，我围观一下你做饭，顺便跟你讲讲陈兰的事情。”
方菲这才没动视频，她从篮子里拿出青椒，犹豫了半天，问方华：“陈兰最近又出什么幺蛾子，对了，你知道这个怎么切吗？”
唐锦兮又站回原来的位置观望，方华扫了一眼那几个细长的辣椒，他怎么知道怎么切。
“好像是辣椒都要去籽的。”
方菲举着辣椒，“这个很细又硬，去籽好像很难啊。”
“做饭本来就很难啊，你以为简单啊。”
方华说的理直气壮，方菲竟然无法反驳，她皱眉盯着那一把辣椒，而后尝试着把辣椒切成两段，然后用手去抠籽。
唐锦兮看不下去了，这样她会被辣到手的，她皮肤那么嫩，辣起来了不得了。
而且，这个辣椒根本就不用去籽，是直接切着吃的。青椒肉丝选这个辣椒，菜是没法吃了。
唐锦兮刚要出去，就听见方华开口：“陈兰啊，你不知道吗，方澜最近在帮陈兰选办公楼呢，据说她要开个服装公司，她不是服装设计毕业嘛。”
唐锦兮的脚步顿住，对于方菲的秘密，他还是想窥探一二的。
方菲用手去掰辣椒，一边细细的挑籽一边不屑的开口：“是吗，我看她又找死了。不过那女人倒是蛮会哄男人的，你看她把方澜哄得，让方澜朝东方澜不朝西...”
方菲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被反光的不锈钢厨具照的清楚，印入唐锦兮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