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郑皇后即便是想遮掩, 又如何拦得住。

这不,刚准备再打发了宫女往东宫去看看动静,就见郭太后踉跄着步伐走了进来。

看郭太后脸色阴沉, 郑皇后眼中也是无力极了,都没给郭太后请安, 她就哭着道:“姨母,太子真的是疯了?这孩子,早就对我这个母后心存怨怼了。”

郭太后听得有些迷糊, 郑皇后看她眼中的疑惑, 到底是把今个儿太子所说的那番话告诉了郭太后。

郭太后听了,一时间也怔住了。

看她一阵沉默, 郑皇后才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姨母,且不提这个, 如今我怕的是顾氏有什么意外,若她真的去了,太子岂能不被御史弹劾。”

郭太后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一时间更是心烦了,低斥一句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 你哭哭啼啼又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 还是想想怎么妥善解决吧。”

郑皇后看了一眼郭太后, “姨母, 顾氏是太子的发妻,这件事情我也手足无措了。我哪里会想到太子竟然这样不知所谓,从坤宁宫出去之后,竟敢找了顾氏的麻烦,若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会劝着他的。”

好在这时,宫女急急进来回禀:“娘娘放心,太子妃娘娘无碍,已经醒过来了。御医说了,只需将养些日子就好。”

宫女的话让郑皇后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顾氏没死,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郭太后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两人沉默几许,郭太后首先开口了:“皇后,方才哀家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发人问过了,皇帝这会儿在婳嫔那里。事已至此,你总该表示表示态度的,比起被皇上问罪,你不觉得你现在该亲自往钟粹宫脱簪请罪吗?”

郑皇后万万没有想到郭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脱簪请罪?她入主坤宁宫这么些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看她面上的不甘,郭太后冷哼一声:“皇后,这小不忍则乱大谋,无需哀家再多说,你也该知道今个儿这事儿非同小可。不过你若执意不去请罪,哀家也不逼你。这宫里,这些日子乌烟瘴气的,哀家不如明个儿就往畅春园去住,日后,你也不必拿这些肮脏的事情污了哀家的耳朵。”

从没有哪一刻,让郑皇后这样为难过。

她抬眸看向郭太后,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目光,冷酷的面容,她如何能不知道,姨母这是真的动怒了。

她若真的不去,姨母恐要真的常住畅春园。

没了姨母在宫中,她日后只怕是会更艰难。

想着这些,她轻咬嘴唇,到底是点了点头。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如何能真的瞒得住众人。

很快,谢元姝就听到了皇后往钟粹宫脱簪请罪的消息。

闻着这消息时,谢元姝正陪着母亲用晚膳。

谢敬更是气急道:“这太子,愈发不知所谓了。竟然差点儿逼死自己的发妻?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继承大统?!”

往日里,这些话谢敬多少有些忌讳的。可见,谢敬也是真的气着了。

谢元姝见大哥震怒的样子,轻声道:“大哥,我看太子当真是魔怔了,也不知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御史家会有什么举动。这顾氏在东宫过得什么日子,顾家人不会不知道。如今,女儿差点儿死在东宫,他们若再这样继续沉默,日后不定有什么事情呢。”

谢元姝的言外之意是在说,有这样的事情,即便太子顺利登基,顾氏也不过落得和恭妃娘娘穆氏一样,而且依着太子的阴冷不定的性子,顾家怕是还不如这些年的阳陵侯府。

而且,顾氏是自戕,虽说是被太子逼急了,可这也是重罪。这个时候,顾家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御前告状,参太子一本。如此,不仅揣摩了皇上的心思,也能偷换概念,把顾氏自戕的事情,归咎于太子对她的暴、虐。

这事儿虽乍一听很让人震惊,可顾家若这样置之不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怕在皇上心里,顾家这个御史当的,着实不称职呢。

谢敬却明显捕捉到了幼姝这是要用这样的法子给太子难堪,即便皇后脱簪请罪,这件事情也别想轻易摆脱了。

想着幼姝竟然有这样的法子,让太子没有退路,谢敬再一次感叹她的聪慧。

无需她在多说,谢敬便起身往书房去,安排此事了。

按说这事儿谢元姝也不是非要经大哥的手,韩砺也并办不到。

可韩家毕竟是异姓王,顾大人当了都御史这么些年,如何能不对韩家心存忌惮。可若大哥插手,这份情,顾家会念谢家的好。

毕竟,顾家出了一位太子妃,顾家就已经被推到风头浪尖上了,想要如往日的默默无闻,怕是不行了。

而都御史顾家若是承了这份情,谢元姝想着,日后总有一日能用上的。

凤阳大长公主见女儿这样算计太子和皇后,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谢元姝抓了她的手,轻声道:“母亲,如今皇上还未真正下了决心废掉太子,这件事情,我们暗中只要添把火,那我们谢家就更安全。”

“您不也教导过我们,皇权争斗最重要的不过是个平衡之术,太子那边起火,那我们谢家,皇上便不可能不忌惮我们谢家。”

此时的钟粹宫,婳嫔颜氏听着外面皇后的请罪声,斟酌了下,到底是开口道:“皇上,您真的不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许有什么委屈呢。”

承平帝看她这个时候还替郑皇后说话,沉声道:“顾氏入宫也有些日子了,顾氏在东宫是什么处境,她执掌六宫,如何能不知道,可偏偏,她这样纵容太子,事情才到了今日这样的地步。”

“她倒好,见势头不好,竟然想到脱簪请罪这一招。朕是老了,可还未真的糊涂了。”

婳嫔听了,战战兢兢道:“皇上,方才是嫔妾逾越了。只是嫔妾想着,这眼瞅着就要到了太后娘娘的寿辰之日了,这天大的事情,如何大的过太后娘娘的寿辰。”

话才出口,果然,承平帝一阵沉默。

婳嫔见他微微有些松动,低声又道:“不过太子妃娘娘也是个可怜的,上次嫔妾往慈宁宫请安,那日日头好的很,可太子妃娘娘却穿的高领衣服,也不怕热。后来嫔妾还是听宫女们嚼舌根,说是太子对太子妃娘娘动了手。嫔妾原不想因着这事儿污了皇上的耳朵,还想着既然嫔妾知道此事,那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就不会不知,总会暗中教导太子殿下的。只没想到,因为嫔妾的一时犹豫,太子妃娘娘竟然差点儿就走上了绝路。”

说着,婳嫔忍不住眼眶红红。

看她泪眼迷蒙的样子,承平帝温婉的抓了她的手,缓缓道:“这事儿又和爱妃有什么相干,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御医也说了,不宜伤神,这事儿你便别想了,朕自有分明。”

说完,承平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便离开了钟粹宫。

婳嫔缓缓站起身,道:“嫔妾恭送皇上。”

外面,郑皇后听着屋里的动静,身子一凛,俯身磕头道:“皇上恕罪,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才差点儿酿成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承平帝缓步走出寝殿,看着皇后一身素衣,头上不戴任何佩饰,可这样的皇后,让他更是一阵愠怒:“你既知有罪,可去探望过顾氏一眼。既没有去探望过,又何必假惺惺在这里和朕请罪?”

听着皇上的质问,郑皇后脸色苍白,瞬间就落下泪来。

皇上竟敢不给她台阶下,她虽知道皇上因此震怒,可却不曾想,皇上竟然这样咄咄逼人。

不等她再开口,承平帝便乘了龙撵离开了。

郑皇后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承平帝远去的背影,紧紧攥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恨极了。

赖嬷嬷看她难看的脸色,低声宽慰她道:“娘娘,皇上许还在气头上呢,方才说话才有些语气重了。”

郑皇后自嘲的勾勾唇角,“嬷嬷也无需宽慰本宫了,本宫今个儿算是知道了,皇上待本宫,连最后一丝的夫妻情分也不剩了。在皇上眼中,本宫和那些罪妇又有什么区别?”

赖嬷嬷忙扶了她起身,“娘娘,您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皇上再是厌恶太子,再是不喜太子。如今谢家和韩家联姻,不管怎么,皇上不可能轻易就废掉太子殿下的。”

“您有的是机会呢。您忘记了,我们手中还有那道士,若成国公府把这道士献给皇上,您还怕什么。”

赖嬷嬷所言是什么意思,郑皇后如何能不知道。

也因为知道,她终于是挺直了腰杆,沉声道:“是啊,本宫不会认输。本宫潜邸那会儿都过来了,怎会现在就轻易认输。”

看她缓和了神色,赖嬷嬷轻声又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娘娘还是往东宫一趟吧。方才皇上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娘娘往东宫一趟,总没错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