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宫道上, 大皇子牵着皇长孙的手,一步步走进乾清宫。
瞧着眼前的汉白玉栏杆, 还有红装绿瓦, 大皇子抓着皇长孙的手, 不由有些颤抖。
皇长孙似乎也察觉到了宫里凝重的气氛,不如往日淘气, 乖巧的跟在大皇子身侧,小脸绷的紧紧的, 不吵不闹。
早在外头恭候多时的赵保瞧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心中暗暗感慨一声。
这谁能想得到呢?
这木纳憨厚的大皇子,如今再见着, 他都要尊称一声王爷了。
可想而知,这会儿的皇后娘娘,心里多么的不甘心。
“王爷,皇上已经在里边等着了。”旨意一下,赵保自然得改口了。
反倒是大皇子闻着这陌生的称呼, 不由脸色更是一白, 抓着皇长孙的手不由更紧张了。
赵保把他的惶恐看在眼中,心中更是一阵唏嘘。这大皇子这样的惶恐, 往日里皇上只怕是不喜的, 可今个儿, 皇上未必不会不开心。
毕竟皇上老了, 若每个儿子都充满野心, 他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倒不如大皇子这样憨厚,小心翼翼,让他来的舒心。
很快,大皇子就进了东暖阁。
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俱都屏气凝神。可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大皇子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往日里这东暖阁,皇上也只和太子殿下一同用过膳,可方才,皇上已经通知了御膳房,今个儿午膳于大皇子一起。
而且,想到那日太子殿下差点儿伤了皇上,这些宫人们,如何能不知道近来宫里的流言蜚语。不少人都在传,这意外也太巧合了,许太子殿下早就等不及了。
若是往常,这样的流言蜚语,皇上必定震怒,为了护着大皇子,肯定要责罚一批宫人的。
可这次,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皇上丁点儿动作都没有,反倒是纵容这些流言,愈来愈烈。
也因为皇上这样的态度,宫里都在传,皇上这次对太子是彻底寒心了。
许皇上心中早有打算,废黜太子呢。
“儿子恭请父皇圣安。”东暖阁里,大皇子恭顺的跪在地上,不见任何的沾沾自喜,反倒是瞧着战战兢兢的。
而一旁的皇长孙也乖巧的跪在地上,乖巧的开口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小小的孩子,乌黑的眸子看着承平帝,不似大皇子的战战兢兢,反倒是满身的灵气。
承平帝笑着招手让他上前,“来,往皇爷爷身边来。”
皇长孙闻言,笑着扑倒在承平帝怀里。
而瞧着他这样的孺慕之情,承平帝更忍不住一把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举动让大皇子的心猛的一咯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承平帝又道:“你也起来吧,都是当王爷的人了,日后啊,朕用的着你的地方还多的是。”
闻言,大皇子战战兢兢的起身,可满心的惶恐,却又如何能瞒得住。
承平帝看他一眼,笑着道:“坐吧,我们父子间,又何须这样生分。”
大皇子缓步坐下,瞧着父皇抱着皇长孙在怀里,笑着哄他玩,心中一时间更是百感交集。
不等承平帝开口,大皇子斟酌了下,开口道:“父皇,二弟往佑安寺修行,想来已经知道自己那日莽撞了,求您开恩……”
话还未说完,就见承平帝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
大皇子都没坐稳,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本就嘴笨,这会儿在承平帝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更是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看着他脸色煞白,承平帝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没再为难他,“你肯替太子求情,和朕说说,可是为了什么?”
大皇子似是斟酌一番,开口道:“我和二弟本是同根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落井下石。何况,他是东宫储君,这些年,母后也一直教导儿臣要兄友弟恭,万不敢有别的心思。”
若此时说话的太子,承平帝大概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可眼前的大皇子,瞧着就不像是会说谎的,磕磕碰碰的说完一句话,已经是让他精疲力尽,又岂会藏了心思。
可偏偏是这最实诚的话,让承平帝心里一阵讽刺。
他是知道大皇子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往皇后宫里请安,可却不知,原来皇后竟然会告诫大皇子要懂得兄友弟恭。
见承平帝久久不说话,大皇子一时间更慌了,声音颤颤又道:“父皇,儿子可是说错话了?”
这样实诚的孩子,承平帝顿时心中更是一阵酸涩。
比起郑皇后和太子的野心,眼前的大皇子让承平帝感受到了些寻常人家的骨肉亲情。
看着这样的大皇子,承平帝颇有些感慨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这可是要吃大亏的。”
大皇子憨厚的笑了笑,“父皇许儿子出宫建府,已经是对儿子天大的恩宠。”
说罢,大皇子又道:“一会儿儿子顺便往母后宫里去请安,母后这几日因着二弟的缘故,怕是担心坏了。可儿子发誓,儿子从无和二弟相争的心思。”
话才说完,却见黏在承平帝怀里的皇长孙突然脸色一白,孩子气的看着承平帝,道:“皇爷爷,孙儿可以呆在您身边吗?”
大皇子闻言,正要出声训斥他,却见承平帝开口道:“禛儿是不想往坤宁宫去?”
皇长孙毕竟年纪小,又怎么会藏着掖着,嘀咕道:“皇爷爷,孙儿怕……”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承平帝再次冷了脸。
这么小的孩子,皇后竟然也提防着,他就这么一个孙儿,皇后怎敢?!
这么想着,承平帝笑着安抚皇长孙道:“好孩子,那就不去。你如今是朕唯一的孙儿,这宫里,朕看谁敢给你委屈受!”
而坤宁宫里,郑皇后闻着大皇子携了皇长孙入宫,又在东暖阁陪皇上用了午膳,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如何能冷静下来,气的差点儿搅碎手中的帕子,“本宫原以为他是个乖顺的,没想到,他往日里都是装出来的。进宫谢恩也算了,还特意带了皇长孙,这是让皇上更加对他心生怜惜呢。”
“本宫真是瞎了眼,之前怎么就没看到他的狼子野心!”
赖嬷嬷一旁劝着道:“娘娘,大皇子是什么性子,怕也是因为册封的旨意给吓坏了。大皇子妃才让大皇子带了皇长孙一同入宫的。这阖宫内外,谁不知道大皇子那木纳憨厚的性子,在皇上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说话都磕磕绊绊。您又何须忌惮他。”
郑皇后怎会听的进去这些,“他不敢,他若不敢,怎如今就成了诚王?!他这是要和太子争呢。他根本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中,本宫原以为他还算不争不抢,可这样的不争不抢,到头来,却是生生打了本宫的脸。”
这时,梁禺顺缓步走了进来,低声回禀:“娘娘,听闻大皇子在东暖阁替太子殿下求情,想来,是无意和殿下相争的。”
闻言,郑皇后讽刺的笑了笑,“求情?!他算哪根葱,敢看太子的笑话。太子早早就成了东宫储君,用的着他瞎好心!这根本就是故意给本宫难堪!”
赖嬷嬷忍不住心理暗暗叹息一声,觉得自打殿下出事以来,皇后娘娘的性子是越发暴躁了。
可不管怎么,一会儿大皇子肯定是要往坤宁宫来请安的,她只能劝着娘娘别给大皇子没脸,否则,这若传出去,事情可是更棘手了。
好在,郑皇后也不算是真的糊涂,只这心里到底不甘心,往日里她哪里瞧得上大皇子,可偏偏就是这个最不起眼,被人嘲笑的大皇子,如今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见着他,都该尊称一声王爷。
这口气,她如何能轻易咽下。
且说祁王府这边,那日谢云菀到底是备了美人酒,翌日一大早,守在屋外的嬷嬷看着沾了血的帕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因为这样的算计,朱裕却甩袖而去。
看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谢云菀忍不住摔了茶桌上的杯子,阴阳怪气道:“若非为了给我留条后路,我昨个儿又岂会让你进这个屋子。”
可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得逞了。
可惜,还没得意多久,却听说太子殿下御前失仪,闻着太子殿下险些伤了皇上,谢云菀差点儿没晕过去。
而之后太子往佑安寺修行,皇上封大皇子为诚王,更是让她脸色煞白。
“皇上是糊涂了不成?怎能这样抬举大皇子?这阖宫内外之前谁不在看大皇子的笑话,可他出宫建府才多久,竟然有了这样大的荣宠。诚王,好一个诚王。这不是让太子众人戳太子殿下的脊梁骨吗?”
伴雪也吓坏了,太子如今这处境,她庆幸的是如今阖府都知道姑娘和少爷圆了房,否则,这姑娘若真的有了身孕,可就不好收拾了。
她以为,姑娘听着太子如今的处境,多少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谢云菀暗骂一句之后,竟然打起了往佑安寺去接触太子的心思。
“姑娘,这如何使得。太子如今在风头浪尖上,您怎好往佑安寺去?”
谢云菀不悦得看她一眼,“你是傻子不成?太子如今肯定心情不爽,若我能偷偷陪伴殿下身边,殿下心中如何能没有我的地位。”
伴雪犹豫的看着她:“姑娘,这若被人发现了,您如何收场。”
谢云菀冷哼一声:“这绝佳的机会,我如何能轻易放过。”
说罢,又道:“这借口嘛,自然好找的很,我就说我要往佑安寺去还愿,谁还能怀疑我不成?”
不等伴雪开口,谢云菀又道:“大皇子就是有再大的荣宠,他还能越得过太子殿下不成?皇上即便真的生了废太子的心思,那也要看皇后娘娘和太后答不答应。我毕竟是嫁到祁王府了,不比太子潜邸的太子妃还有那郑氏。可我又怎能不为自己谋划,她们如今在东宫战战兢兢,而我,若能陪伴殿下身边,那这样的用心,殿下不会不懂。到时候,等殿下登基,宫里还怕没有我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