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菀不知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拿了刀子戳纪氏的心窝。

阮嬷嬷不等她再开口, 沉声道:“大姑娘,即便真的是祈王妃做的有什么不妥, 你别忘了, 当初是你自己跪在殿下面前, 求她成全的。太太为了你费尽心思, 你这个时候再来说这些, 又有何用?”

谢云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往日里,她也颇给阮嬷嬷体面的。

可现在,她怒极攻心, 根本就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你个贱婢,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了。你方才那话,不就是说我是咎由自取, 到底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让你敢这样目中无人!”

纪氏再听不下去, 气的险些没喘过气儿来,“孽障!孽障!”

见纪氏护着阮嬷嬷, 却不是自己,谢云菀一声嗤笑:“母亲, 您怎这样怕事。祈王妃都这样欺辱到您头上了, 您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我都要疑心, 我到底是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了。”

话音刚落,只见纪氏猛的一拍桌子,狠狠道:“来人!把这孽障给我轰出去!我从未生养过这样不知规矩的东西!”

说完,便有几个婆子走了进来。

谢云菀很是不忿,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氏。

怎么会这样?

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以为只哭着回来,即便和母亲之前有再深的嫌隙,母亲也会护着自己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丁点儿都不心疼她。

到底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她还没想通,就被两个婆子拽着出了纪氏的屋子。

屋里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纪氏再没忍住,哭了出来。

“嬷嬷,我怎么就这样命苦,老天爷怎能这样惩罚我。”

阮嬷嬷也不由有些心痛,看着纪氏道:“太太,您万不能这样为难自己。奴婢已经派了人彻查当年的事情,若是小主子真的还在,肯定能让你们母女相见的。”

“太太这些年再是周全不过,老天爷也是看着的,否则那秘密何以会现在被戳穿。”

阮嬷嬷的话让纪氏多少是有了些宽慰,她哽咽道:“嬷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往日里,虽知道那孽障做了错事,可我内心深处,多少是怜惜她的,虽恨她不懂事,可到底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又怎能全然不顾。”

“可自从知道她不是我的孩儿,我看着她时,便觉得她愈发面目可憎。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仔细说来,她也是我精心养大的,我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

纪氏这般说,可见心里有多痛苦了。

阮嬷嬷摇了摇头,“太太,您待大姑娘已经是仁至义尽。是她自己不懂事,一次次的惹您伤心。若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会这样一直错下去。根本就不是您的错。”

纪氏拿着手帕擦了擦泪水,“嬷嬷,你说我那孩子,这些年不知过得好不好?我这样疼着菀丫头,因着这个,我这些日子日日夜夜都在祈求上天,让我的孩子不要受太多的苦楚。”

阮嬷嬷迟疑了下,开口道:“太太,事已至此,这件事情也不该再瞒着殿下和国公爷了。”

纪氏听着她这话,不由有些恍惚。

半晌之后,她终于是点了点头。

而这日等到谢敬回府,纪氏终于是哭着把这些日子调查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谢敬也未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糊涂事。

他神色凝重,久久未开口说话。

纪氏一把抓了他的手,哭着道:“老爷,你可得帮妾身找到我们的女儿呢。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别提有多难过了。”

谢敬看她满目的伤感,反握住她的手,道:“我也说,我谢家就没那么不知轻重的东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女儿的。”

闻言,纪氏哭倒在谢敬怀里。

谢敬如何不知她这些日子藏了心事,可也只以为她是心疼菀丫头,直至这会儿他才知道,她忍了多少的委屈。

且说谢云菀被两个嬷嬷押着撵出了国公府。

伴雪看自家姑娘狼狈的样子,脸色一白。

谢云菀再没这样狼狈的时候,隔着门看着眼前宏伟的国公府,她几乎都不能相信,母亲会这样一丝情面都不顾。

伴雪上前搀扶着她,缓声道:“姑娘,方才奴婢听说几个下人说,皇上把郡主指给了韩家世子爷。”

谢云菀神色微沉,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伴雪看她这样子,声音颤颤道:“姑娘,这事儿如今整个京城都传开了。您也别怪太太,想来这会儿府中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旨意,而人心惶惶呢。”

这话却瞬间戳中了谢云菀的伤心事。

她还当母亲何以这样给自己没脸,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

皇上给小姑姑指婚的事情,让整个府邸的气氛都凝重极了。母亲这个时候,又怎还敢把自己留在府中,徒惹事端。

这么想着,她真的好恨,恨母亲这样的软弱。

看姑娘眼中的恨意,伴雪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您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开了王府,即便现在回去,只怕王妃娘娘也会为难您的。”

谢云菀紧紧抓着她的手,伴雪不由痛呼一声,可也不敢真的嚷嚷出来。

半晌的沉默之后,谢云菀自嘲道:“我怎么着都是他朱裕八抬大轿抬进祁王府的,祈王妃若还要半分脸面,就不该这样不管不顾给我没脸,否则,若真的闹腾开来,她也别想讨了好。”

这意思,姑娘是要回去了。

伴雪暗暗叹息一声,不由觉得姑娘方才行事有些失了稳妥。

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很快到了第二天

谢元姝才刚醒来,还准备在自己房里用早膳,却见母亲身边的丫鬟流朱过来了。

“郡主,大太太一大早就往鹤安院去了,哭的很是伤心,听说当年在寺庙时,大姑娘被人给掉包了。”

谢元姝虽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不由有些震惊。

“奴婢还从未见过大太太这样哭过,若这事儿是真的,也不知道真正的大姑娘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呢。”

谢元姝你听着这话,急急就往鹤安院去了。

果然才进去,就感觉屋里一片凝重的气氛。

二太太,三太太,还有谢云萱也都在。

大家脸色极其凝重,可见都被这个消息给吓坏了。

纪氏见她来了,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

谢元姝看她红、肿的眼睛,轻轻叹息一声,宽慰她道:“大嫂,这事儿您也往好的方面想。起码事情被戳穿了,大哥定会让人挖地三尺也把大姑娘找回来的。”

听着谢元姝的话,纪氏又没忍住哭了出来,“是我不好,我早该发觉的。菀丫头那性子,哪里像我和你大哥了。可我到最近才有了这疑心,都怪我太迟钝了。”

凤阳大长公主也未料到这事儿竟然真的发生在了纪氏身上,满目的愠怒道,“你也说了,那叫莫安的和尚破了戒,如今也只能从这莫安身上去查了。这说不准,当年他就是在寺庙中勾、搭了不知哪家的女眷。”

纪氏也是这么想的,可心中如何能不担心。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生怕自己太迟了。

谢元姝知道她的担心,柔声道:“大嫂,那寺庙虽比不得佑安寺,可但凡能往那里去的女眷,大抵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纪氏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如今,她也只能抱着这希望了。

下一瞬,她看着谢元姝又道:“郡主想必也知道菀丫头昨个儿在沉香院闹腾的事情了。我怎会想到事情会到了今日这样的境地。她也算是我精心教养长大的,可昨个儿她哭着说祈王妃看中了她,实则是为了给朱裕冲喜,我心里竟然半点儿怜惜之情都没有。郡主,你说我不是疯了?”

看她这样,谢元姝也不由有些感慨。

她也未料到祈王妃当初亲自往谢家求亲,竟然是为了给朱裕冲喜。

可她并没有对谢云菀有任何的同情。

且不说她上一世害的谢家满门覆灭,就是这一世,大嫂为了她费尽心机,想让她嫁给侯家二公子。可她偏不愿,而嫁入祁王府也是她亲自跪在母亲面前,求母亲成全她的。

这个时候,她如何能怨得了别人。

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

她自然也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迟早是瞒不住谢云菀的。

到时候,若这阖宫内外都知道她这谢家大姑娘是假的,她在祁王府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可比起上一世她做的那些恶,这一世,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了。

谢元姝并不觉得她有任何的委屈。

“大嫂,这菀丫头的身世之谜,到底是瞒不住的。她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怪不了别人。我看族谱中,也不该在有她的名字了。”

纪氏身子猛地一僵,万没有想到郡主会做的这样决绝。

谢元姝从她震惊的眸子中,不难想到她是如何看自己的。

可是,比起上一世谢云菀做的那些恶,她并不觉得自己狠心。起码,她即便不是谢家的大姑娘,她也嫁给朱裕了。

至于未来如何,也只能靠她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