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馨院里, 傅锦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她被接回府邸也有些日子了, 世子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可世子爷却并没有来看过自己, 想到这个,她心中就不安极了。

秋夏见她轻轻抚、摸着小腹, 如何不知姑娘日日在盼着世子爷能过来看她一眼。

大太太突然把姑娘从慈安寺接回府邸, 那日她闻着消息时, 心中诧异极了。后来她才知道, 是老夫人发了话,说姑娘就这么住在慈安寺, 不免惹了流言蜚语。

她看得出, 姑娘是高兴的。姑娘不喜慈安寺的静寂, 又不能日日看到世子爷, 早就盼着能回定国公府呢。

可如今姑娘回是回来了, 世子爷却一次都没露面。

别说姑娘心中忐忑了,她这当奴婢的, 其实也不安的很。

姑娘如今怀着身孕,她自然也不好徒增姑娘的忧愁,也只能在旁劝着道:“姑娘, 大太太是什么性子的人, 您还能不知。自您回府,大太太虽没有直接换了茹馨院侍奉的丫鬟, 可暗中只怕早就安排下人看着。有大太太这样严防死守, 世子爷便是心中再急着见您, 怕也被大太太拦住了。”

傅锦原也不想这样疑心陈延之,尤其想到他为了自己跪在大太太面前,说要娶她为正妻。而且,若不是他苦苦相求,大太太如何肯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此刻听了秋夏的话,她心中的不安虽缓解了一些,可又怎么可能彻底消失。

秋夏见自家姑娘并未放松下来,暗暗叹息一声。其实莫说是姑娘了,方才那番话,若是换做自己,怕也还是会有些疑惑。

“姑娘,您如今怀着孩子,就莫要多心了。奴婢不如让厨房给您做了您爱吃的点心来。”

秋夏知道为了让肚子不那么显怀,姑娘这些日子都不敢多吃东西。可她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姑娘如今能倚仗的,可唯有肚子里的孩子了。这孩子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姑娘岂不白费心机。

而且,自打姑娘回府,便日日裹着那束腰,虽是为了掩人耳目,可这东西,怕是要伤了身子的。

知道她是替自己着想,傅锦轻轻点了点头。

秋夏面露微笑,正准备往屋外去,却听外头丫鬟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

秋夏愣了愣,二姑娘今个儿怎么会过来呢?

往日里,二姑娘虽和自家姑娘还算是亲近,可自打发现姑娘做下的丑事,二姑娘就恨不得生、吞了姑娘。如今,又怎么肯屈尊过来看姑娘了。

傅锦也是一阵疑惑。

她倒也不怕陈莹,只要有肚子里的孩子,陈莹便是再气不过,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的。

说话间,陈莹便走了进来。

她原以为,自己的到来傅锦脸上怎么着也该有些许的惊慌失措。可她冷眼瞧着,这小贱人怕是更没脸没皮了,别说惊慌了,竟然连一丝的羞愧都没有。

见她冷着脸,眼中带着嘲讽,傅锦下意识的拿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陈莹见状,再没忍住笑了出来,“傅锦,你怕什么,你不就仗着肚子里这孽种想成为我们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连母亲都替你遮掩丑事,我还能真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陈莹的话就差直接骂她是小贱人了,傅锦再是沉得住气,这会儿面上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只是,陈莹到底是李氏唯一的嫡女,她也不想真的和她撕破脸。

毕竟,往日里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若非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又怎么好得罪未来的小姑子。

她瞬间梨花带雨道:“二姑娘,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老夫人和大太太这些年的看顾。可是,我当真是无心的。”

“或许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往京城来。”

陈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狡辩,哥哥怕就是被她眼前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给哄骗去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傻到站在这里听她诉苦。

她冷冷回道:“好了!我不是哥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

傅锦也未料到她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瞬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对着这个小贱人,陈莹是半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冷冷又道:“我之所以过来,是告诉你,你伯父给你写了书信,说是想让你离京过去住些日子。”

伯父?!

傅锦瞬间就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自打父母去了,她就成了孤女。若当时傅家还有人肯看顾她,她又何至于往定国公府讨生活。

她下意识的觉着此事有蹊跷。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伯父不可能突然想到她这个侄女。

陈莹也没准备瞒着她,嘲讽道:“这信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说着,看着她的肚子,似笑非笑又道:“你这肚子,迟早瞒不住的。听说你这些日子吃的极少,母亲看在眼中,又怎么可能不心疼你肚子里的孩子。若这么下去,孩子在娘胎里就亏了,母亲岂不白忙活一场。”

“所以,母亲让人在京郊寻了处隐蔽的院子,过几日你就搬过去。”

傅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是个问题,也知道,陈莹所说不像是要害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看她这神色,陈莹心中对她更是厌恶,“傅锦,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就你做的这丑事,若不是母亲宽厚,断然不会替你谋划的。便是你肚子里有了孽种,可你要知道,这事儿若是落在别的府邸,你怕没这样的好命的。”

“我告诉你,这事儿容不得你选择。你若想坏心眼儿的闹腾到祖母跟前,便是不准备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傅锦当然不可能这么愚蠢。她知道这所有的事情,大太太如今都瞒着老夫人呢。

看她还算识趣,陈莹也不再多呆,转身就离开了。

等她一离开,傅锦再忍不住低泣出声。

看她哭的眼睛红红,秋夏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姑娘,二姑娘方才的话虽说不中听,可也是有道理的。您的肚子还能瞒多久,就您成日穿着束腰,这可是要伤着孩子的。到时候,您后悔就来不及了。”

“可是若您离开定国公府,大太太自然会差人精心照顾您,只要孩子平安降生,您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听了秋夏这话,傅锦终于是止住了哭声。

其实不用秋夏说,她也知道,她没有选择。

她这些日子晚上都饿得慌,有几次,都生生被饿醒了。可又不敢吩咐小厨房去做。这样长时间下去,确实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大太太便把傅家大爷派人来信的事情说了出来。

左右不过是寄居府邸的表姑娘,如今,既然傅家人有心,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一旁,二太太白氏也笑着道:“这些年锦丫头多亏老夫人看顾。此番离京,一定会日日念着您的好的。”

大太太也附和道:“是啊,锦丫头到底是姓傅,之前傅家没人看顾她,如今,肯接她回去了,也算是件好事。”

定国公府老夫人点点头:“确实,便是婚配上,傅家应该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一句话听的李氏和白氏心中猛的一咯噔,可面儿上到底还算是沉稳。

等到傅锦和其他晚辈们离开,大太太斟酌了下,笑着和老夫人又提及了谢陈两家联姻之事来,“母亲,您也知道徐家老夫人去了,等丧事过后,徐次辅该是要回乡丁忧的。今年京城也算是多事之秋,儿媳琢磨着,不如让延之和郡主早些大婚。”

“也无需太急,等东宫大婚之后就好。我听说谢家大姑娘和祁王府二公子的婚事安排在九月里,所以延之和郡主的婚事,十一月里是最合适的。”

此事不是李氏第一次提起,定国公府老夫人知道她是怕朝堂有变,如今陈家又是大皇子的岳家,所以才想把谢陈两家的联姻真正确定下来。如此,才能安心。

她万万没想到,李氏竟然敢那样瞒天过海。

见老夫人没拒绝,李氏笑着又道:“当然了,这事儿还需母亲亲自和大长公主殿下说一说,您和殿下开这口,殿下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儿上。

她知道,凤阳大长公主殿下有意多留郡主几年,可说到底,姑娘家迟早是要出嫁的。这又没离京远嫁,凤阳大长公主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看老夫人点头同意,李氏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这日出了老夫人院子,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那小贱人出府之后,给我死死盯着,半步都不能让她离了那院子。”

李氏沉声吩咐身边的杜嬷嬷道。

杜嬷嬷听了这话,笑着回道:“太太,如今老夫人肯往忠国公府去,提及郡主和世子爷的婚事,您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至于那小贱人,您放心,那院子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这些日子跟着主子也是提心吊胆的,觉得傅锦就是个祸害。如今把她送出府,她也算是能安睡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