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两天前的那个夜晚……
“你来了。”方莹虽然站在珠帘后头,云朵在与屋子里的几个人说笑,打眼看过来的时候,就以隐隐绰绰在珠帘后头的身影,她就看出来了。
屋子里四人闻言,都纷纷转头,朝珠帘那头瞧去。
方莹自是听到了,也晓得四小姐是在叫自己,那么熟悉的一句你来了,竟然一下子,让她有了决断。
待这儿是待不住了,方莹既然有了决断,便也没想继续待着,松了咬住自己下嘴唇的银牙,便挑了帘子,踱步而入。
先扫周围的人一眼,她便先给小少爷福身请了个安醢。
最后,视线落在床榻上的云朵身上,她又盈盈一福,很少笑的她,嘴角也勾起浅浅的笑,“恭喜小姐平安,祸福相依,相信祸事过后,便是小姐的福报了。”
“这话说的漂亮,本小姐喜欢,赏了。”吃了东西,又被几个家伙一阵闹腾,云朵特别有了精神,说话再不是之前的有气无力,倒是挺有精神头儿的,口吻就跟土财主分发银钱似地,被提多豪气干云了。
梓棋这丫头最是伶俐俏皮,这会子是笑眯眯的第一个开口,“奴婢瞧着莹姐姐每次为小姐上妆簪花的时候,总是盯着小姐的那副紫玉镯子瞧个不停,小姐若是真心要赏,那就给莹姐姐赏个大的,莫要委屈了她才是。”
弦琴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忙挠着后脑勺,一副傻乎乎样儿的帮着敲边鼓,“诶?梓棋倒是观察的仔细,我怎的从未发现?看来莹姐姐对小姐那紫玉镯子的垂涎,还是藏的蛮好的嘛!”
这话一落,惹得最是腼腆的墨画,都与梓棋笑倒在了一块儿。
就数凤眠这小少爷,反倒成了最镇定从容的那个,也不晓得他哪个时候下了床沿,去了云朵梳妆台的那边儿,倒是挺熟门熟路的,就翻找到了梳妆盒子里的,那只紫玉镯子缇。
最后啊,颠颠儿跑到了方莹跟前,他拿着镯子就往方莹手里一塞,红扑扑的小脸蛋对方莹一扬,睫毛扑扇扑扇的,“小爷就替姑姑赏你了,往后可要多记着姑姑的好儿哦!”
看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这场打趣,变得愈发令人捧腹,几个丫头便是愈发笑的没了形儿。
云朵倒是笑容浅浅的瞧着,没有她们那么夸张,只当是瞧戏似地。
方莹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待片刻过后,就晓得她们这是拿她玩笑,她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拿大小两个主子又没法子,只好佯怒着,去找三个小丫头的麻烦。
“好啊你们,连我你们都敢拿来调笑,看我不罚你们!”虎着脸朝丫头们过去,除了吓到了墨画一人,方莹谁也没吓着,索性干脆一过去就上了手,挠的几个丫头痒痒的直发笑,一个劲儿的求饶。
这欢声笑语的,登时又笑成了一片。
待小凤眠甩着小胳膊小腿儿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云朵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刚重伤醒过来的人,精神头再好,也经不住多久的。
小凤眠忙对方莹几人,又是打着手势,又是做着噤声,压低了他脆生生的童音,“别闹了,让姑姑歇息吧!”
几人先是瞧见他的手势,再跟着他的目光,去看榻上已经睡着的云朵,这才都渐渐止了笑音,让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方莹给三个丫头们使了眼色,示意一起出去。
三个丫头们无声点头,鱼贯出了屋子。
就剩下小凤眠,眼巴巴的眨着大眼睛仰望方莹,看起来,就像在渴望什么的小狗狗。
方莹无奈笑着摇头,自是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她不允,拉起小家伙的小手,最后出了屋子。
小家伙哪里拗得过一个大人的力气,方莹这人,又是他父亲身边多年的下人,他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估摸着这府上,没吃过他亏极少数人里,方莹就是一个。
再加上闹起来,恐会动静一大,就吵醒了他的姑姑。
于是,这么多的顾虑一加起来,弄得他这位素有恶名的小少爷,居然硬是连半天的反抗也都没有的,跟着出了去。
一到了外面,小凤眠就翻脸了,甩了方莹的手,气哼哼的扭着越来越肉呼呼的胖屁股,走了。
留下的一干人,也不过都是跟着方莹,隐忍的发笑。
一会子的光景过去,就是一点儿欢声笑语的痕迹,也找不着了。
仿佛刚才在屋子里的一片其乐融融,不过,就是一个幻象。
方莹自然是几人里,变脸最快的一个,背着双手板着脸,背对着三个小丫头,“在小姐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再提醒你们了吧?”
几个丫头并不知道自家小姐与太子之间,那些个有过的风花雪夜,爱恨情仇。
但这两人的婚事搁在那儿,现在却都不做了数,在她们眼里也好,在外人眼里也好,这就是她们的四小姐,被太子给抛弃了。
这样的时代,不管这对男女是否有情,一旦女子,被一个男子所抛弃,那就是一件难堪,而极具侮辱性的大事,是要毁掉一个女子的闺名的。
是的,不管这其中是因为什么,人们都不会管这个,他们只要知道了这个结果。
且这其中的原因,往后恐怕还要再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遐想,和谈资。
而无论是被抛弃的这件事也好,亦或是往后被当成人们热议嗤笑的话题,对于一个小女子而言,都将是,最致命的打击。
古代人啊,都是最要脸,最要尊严的。
三个丫头都知晓这其中的利害,都纷纷用力的点着脑袋,嘴上沉声应着是。
不过就是弦琴,也不知道戳中了她什么心思,目光一个劲儿的闪烁,一脸心虚的样子。
也就是方莹背对着几人,梓棋与墨画都去愤愤不平小姐这桩婚事去了,也就没人,能注意到她弦琴,那么明显的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