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其实燕夙修心里已经很清楚,那些药恐怕是找不回来了的,原本的他,都是打算就此放弃的。
但是,他现在非但没有放弃,还不死心的,光着身子在雪地里,四处的寻找,将雪地刨开了一处又一处撄。
不知疲倦,不辞辛苦,不厌其烦。
既像个疯子,又像个傻子一样,在反反复复的寻寻觅觅。
他冷吗偿?
说不冷,那都是骗人的。
即便他现在还有内力傍身,能用内力,保持住身体的温度。
但,比起那一阵阵吹向他的,寒冽刺骨的风雪,这点儿温度,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内力不是火炉,你多加一点儿炭,便能增加不少的温度。
它只能化成内息,在身体里周而复始的运行,保持筋脉血流的畅通,这就能使身体机能一直保持最佳状态。
同时,就生成了人体本身的,恒温。
且,一直如此的运用运行,内力会成倍的消耗,而想要恢复过来,更是耗时,不易。
不知过去了多久,燕夙修不着寸缕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雪沫子,一头乌发更是被白雪完全的覆盖。
他的行动愈发的迟缓,拄着木棍,佝偻着身体的样子,宛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
他的眼睛大概一直都没有眨过,睫毛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雪。
因为倘若他的眼睛有眨动的话,这些雪,是可以抖落掉的。
他在深及膝盖的雪地上这般垂头寻觅期间,已经因为体力不支,因为双脚被冻得过于麻木,而摔倒了不是一次两次。
这一次,他摔得更惨,整个人都摔得跪趴在了雪地中,浑身发抖,怎么都没有再站起来。
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像打架一样,不断的疲惫闭上,又不断的竭力睁开,反反复复。
他粗重的呼吸在这白雪茫茫的地方,显得是那样的,清晰。
“不可以睡……不可以睡……”
一遍遍咬牙提醒自己,燕夙修艰难的转过头,望向了,放置云朵的那块大石方向,眼睛已经通红。
很多人都知道,在极度酷寒的地方,人的体能会急剧下降,而一旦下降到最低点,人就会嗜睡,会十分疲倦。
然,倘若就此睡去,便再也不可能醒来。
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即便再强大,那都是渺小的。
渺小的,宛如蝼蚁。
行径到这里,燕夙修离云朵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远了,远远的看去,只能看到仍立在几百米外,变得很小的大石头。
一路过来的雪地上,都是燕夙修深壑的脚印,以及,被他扒开的一处处坑洼。
这些脚印与坑洼上,已经渐渐的,被一层层新的白雪,覆盖。
燕夙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块大石,神情专注,眼,就像这冰天雪地里燃起的两簇火苗,虽小,却炽热的,仿佛能融化这里的所有冰雪。
一缕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淌了下来,滑过他的下巴,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
像一朵朵瑰丽的红梅,在怒放着它们最美的那一刻生命。
燕夙修瞬间抖擞了精神,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得擦拭,立刻像有了精神似地,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爬起来的过程,他好几番踉跄,抖索的样子特别的难看,但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
再深深看了大石那处一眼,他才收回目光,继续,在雪地中,漫无目的的寻找。
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半个时辰后,那装有几瓶药丸的囊袋,终于让他找到了。
那一刻,他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那样的欣喜若狂,眼睛明亮的几乎天上的星辰都难以比拟,已经冻僵的脸拼命的展露了笑颜。
他手中的木棍再次被他扔掉,疯了般,往云朵所在的位置奔跑过去——
他像个高兴坏了的孩子一样,即便步履机械,动作僵硬,几番的摔倒在地,依然,阻挡不了他要回到云朵身边的渴望。
他这一路几乎全是摸爬滚打着,回到了云朵身边。
令他没想到的是,云朵竟然苏醒了过来。
在看到云朵正吃力的靠在大石头上,东张西望着什么的样子,燕夙修的愉悦,几乎濒临到了一个顶点。
恨不得肋生双翅,结束这已经并不遥远的几米之距,飞奔到她的身边。
他知道,她在找他,也在等他。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涨满了他整个人。
还在吃力左右张望的云朵回眸,也立刻看向了归来的他。
也许是他的存在感与炙热的视线,让敏锐的云朵即刻注意到了他。
也或许,是两人之间,一直惯有的,心有灵犀。
而看到回来的燕夙修时,云朵也笑了,虽然笑的虚软无力,却并不有失美感。
可燕夙修却笑不出来了,他紧紧注视着她的眼,一步一个踉跄的,在她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来到她的面前。
不知是他已经冷僵麻木的双膝再也难以承受,还是因为出于他本身的意愿,来到云朵身前时,双膝一软,跪在了云朵的面前。
“傻瓜,你哭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儿信任,相信我不会就此抛下你么?”
他双手忍不住颤栗的伸向云朵的面颊,要为她拭泪。
但是,在离她脸颊不方寸之距时,他的手却停住了。
他目光讪然的望向自己两只全是雪沫,还结了一层薄冰双手,缓缓将之收回。
不想,才收到一半,便被一双纤细的十指,给生生攫住了手腕。
“你才是个大傻瓜,怎么能把衣服全给了我,光着身子去找出路呢?”
云朵的嗓子已经哑了,说话也没有什么力度,但好在还吐字清晰,能表露出她言词里的恼怒。
燕夙修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笑着安慰她:“没事儿的,我身体好着呢,你身子太虚弱了,再冻着就不好了,就不要再碰我了,免得寒气会沾染到你的……”
“我就是要碰你,就要!”云朵就像个闹了坏脾气的小女孩儿,索性扑进燕夙修的怀里,费尽力气的抱住了他。
燕夙修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哭笑不得的,不知该任由她发脾气,任由她任性,还是该就此推开她。
“朵儿,别这样,现在不是闹性子的时候,不要再让我担心你,嗯?”
怕自己的动作伤到她,现在他燕夙修眼里,她就好像一只一碰即碎的水晶娃娃,所以,他还是选择先语言劝说。
云朵却看着他也都结了一层冰霜的胸膛,忍不住眼眶氤氲,“你这个白-痴,把衣服都给了我就算了,你好歹也用用你的内力调息,保持体温啊,哪怕,再舍不得……”
她知道的,他把内力渡了一些给她。
她也知道,他这样保存内力,不仅仅是想留着,时不时的渡给她,保持她身体机能持续维持,也为了,应对后面可能会发生的突发-情况。
但,这也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为后面的突然情况劳心劳力。
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说的难听些,她就是他的拖油瓶。
所以,燕夙修所不知道的是,刚才自打她醒来之后,始终不见他的踪影时,她的流泪不仅仅是因为,他可能弃她而去。
更因为,连她自己都认为,他弃自己而去的作为,才是最理智的行为。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他的后腿……
燕夙修感觉到胸口有温热滴落,这让他本来麻木僵冷的心口,逐渐融化,荡漾出,一片柔软的涟漪。
“宝贝,别哭了,再哭我就亲你了,要是再被亲的昏过去,要该怎么办呢?”
望着怀中人儿有些可爱的发顶,燕夙修眼底一片潋滟与满足,低笑一声,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扯下了那只被他怕再度遗失,而拴在了裤腰带上的装药囊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