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离摇了摇头,“别看南湘馆龙蛇混杂的,但是给八皇子的是另外的别院,有专门的护院看守,还有八皇子自己贴身的侍卫和影卫,想要太过靠近去探听消息,只怕容易暴露。撄”
“本宫倒是想放几个小家伙进去,不过老八身边的影卫都是管陶贵妃的娘家管家亲自培养的顶尖货色,向来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别说本宫的御灵段数,还无法达到能与太小的动物交流,就算可以了,只怕放只苍蝇进去,都会被这些影卫拍死。”燕夙修声音微沉。
孟非离同意的点头,忽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殿下……刚刚线人跟属下说了另一件事,这南湘馆就在一盏茶的工夫前,还进去了另一个人,而且这人……”
说到这,孟非离目光闪烁的看向自家主子,“您不陌生。”
“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屁就放。”燕夙修不耐道。
孟非离有些发虚,“线人说,那人长得和前些日子,您让画师毕流年画的那副画上的姑娘,一模一样……偿”
这些日子,咱们的太子殿下找皇帝御用画师,只画过一个女人的画像。
砰的一声,但见燕夙修拍案而起,大步流星的就朝南湘馆冲了过去。
孟非离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自家主子拍成了一堆木片的桌子,起身,往傻眼的茶棚老板扔去一锭银子,“面钱加赔偿的桌椅费,不用找了——”
说着,快步朝燕夙修追了上去。
一进南湘馆的门,甭管是谁,被燕夙修第一眼看到了,就被立马抓到了他手里,揪着领子就是一通怒气冲天的逼问:“说,她在哪!”
这个倒霉蛋是个嫖-客,看穿衣打扮,加上那一脸的横肉和络腮大胡子,满身的匪气,一看也是个不好惹的绿林胡匪。
个头不比燕夙修矮的他,现在却被燕夙修揪在了手里,不管是出于男人的面子或者自尊,都足以被挑起巨大的怒火。
故,这嫖-客开口就是破口大骂,“格老-子的,竟敢揪你胡爷,活腻了——”
边骂,这海碗粗的大拳头就边朝燕夙修砸了过去。
燕夙修一偏头,轻巧的就躲开了对方的拳头,反之一脚踹出,将这么大个子的男人给一脚就踹飞了出去,且好巧不巧踹进了院中的亭子里。
一时,把亭子里本来正在歌舞升平好酒好肉的一干人等吓得惊叫四散。
小-倌公子倒也罢了,亭子里本在快活的嫖-客当中也碰巧有那么几个江湖中人,这被人扰了兴致,二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二话不说,拿着兵器家伙,就朝燕夙修这个始作俑者砍了上去。
一时间,南湘馆的前院可谓是鸡飞狗跳,刀光剑影。
远远站在一边旁观的孟非离止不住的擦汗叹气,“早知道……就不说了。”
说好的要低调行事,现在根本就是背道而驰嘛!
眼看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动静越闹越大,被人通禀了此事的老爹忙赶了过来。
看着满院子被砸坏的陈设,老爹捂着心肝,差点晕倒。
被下人搀扶着,老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打作一团的众人苦求:“各位爷请消消气,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呐……”
就听哎哟几声,外围的几个嫖-客突然全都被一股强劲的无形内力给震飞了出去。
随之,一个人影一晃到了老爹的面前,阴沉的发问,“说,之前来的那个女人,现在在哪儿。”
老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被震飞的那几个人,都是他认识的南湘馆的常客,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底细,知道这些人的武功深浅。
而今只见面前的斗笠神秘男子一个人同时震住了他们六七人,当时他就吓得有些腿软了。
幸好他有下人搀扶着,不然就该跌坐到地上去了,害怕的连正眼都不敢看面前的斗笠神秘男子了。
燕夙修虽然刚才揍了那几人,发泄了一点火气,可并不代表他现在心情很好。
于是再问吓得不敢说话的老爹时,他手里的长笛,已经抵在了老爹的喉咙上,“再不说,老-子就杀了你,烧了这个淫-窝。”
这会子,老爹和搀扶他的下人一起吓得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丝毫都不敢怀疑燕夙修这话的真实性。
老爹开始涕泪横流,呜咽的央求,“大侠饶命,饶命啊——您是知道的,奴家这里是最下-贱的小-倌楼,来的都是男人,哪里会有姑娘家会来这个地方呐……”
“不说实话。”燕夙修冷哼。
老爹一个哆嗦,眼神开始有些闪烁起来,头不断摇晃着,“奴家不敢欺骗大侠,不敢,真的不敢啊……”
“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连死都要维护她。”燕夙修怒极生笑。
此刻的燕夙修并不知道,不是老爹想要维护那个人,只是老爹觉着那个人现在同八皇子在一起,如果就这样捅出去,八皇子事后肯定会追究。
试问,一个江湖侠客与一个有权有势的皇子比起来,哪个更具威慑力?
好歹是个做买卖生意的,老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
也许惹上一个侠客兴许会小命不保,而惹上一个皇族,那就绝对有可能满门九族都会没命——
所以老爹始终紧咬牙关,摇头哭求,“没有啊,真的没有啊大侠,没……”
“啊——”
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女子尖叫声,几乎响彻整个南湘馆。
众人惊疑不定,只有燕夙修冷笑,“还说没有女人。”
说着,人已经往声音的来源地急驰而去。
老爹浑身僵硬的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的望着燕夙修前去的方向,“糟,糟了……”
燕夙修到达目的地时,看见的是另辟的一座独立小院,还有把院子四面都围得水泄不通的金甲守卫。
“管家的金甲兵。”燕夙修低喃一声,声线更沉了下去,“老八在这里。”
随后赶上来的孟非离,气喘吁吁的望着院子内外的金甲兵,神情严谨的劝说,“殿下,不能……不能再进去了啊!”
燕夙修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孟非离,抬脚就往别院走了进去。
不想,才刚走出一步,那别院的卧房大门打了开,跑出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子,低着头,一手提着衣裙,一手揉着眼睛,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
就见燕夙修的背脊僵了一下,登时上前一步,就将女子的手腕给拽了住。
他的声音阴冷到了极致,“薄云朵你竟敢……”
等看到女子因为惊吓而抬起的小脸,燕夙修后面的话,全都戛然而止。
这张脸,弱质纤纤,生的清美绝伦,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楚楚动人。
但,这并非是他燕夙修所想的那个人。
燕夙修轻轻吁了一口气,没曾想,这个女子却趁他发愣之际,突然抬手摘掉了他的斗笠,令他的容貌显现在了人前。
女子见到后,一下子好像崩坏了,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她望着燕夙修的眼里,尽是绝望,“果然是你……太子……殿下……”
对心爱之人的声音,她薄云惜自然记得清晰,无比的熟悉。
燕夙修被她的举动感到很不满,冷冷甩开了她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女子却冲上前来,一把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对云惜,为什么!”
这座别院正对面的二楼一间上等厢房,临对别院的一扇菱花窗大开。
一个俏丽清灵的碧衣女子正弯着腰,胳膊肘懒懒的撑在窗台上,掌心托着腮,一脸饶有兴致的望着这对面院中的情景。
她的唇角挟带看似无邪,却怎么都透着一股子邪气的坏笑,“哎呀呀,不妙了,正主居然还真的出现在这里了,看来这场好戏,要越来越精彩绝伦了呢。”
莫名的,彼时对面别院前的燕夙修就好像受到了什么感应一样,一双碧青眸子蓦地一抬,恰到好处的,就将对面二楼厢房窗前的碧衣女子看进了眼里,就此四目相对。
他咬牙切齿,低喃,“薄、云、朵。”
两个人那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薄云朵对燕夙修这么快发现自己的结果,微愣过后,就很大方的对对方挥了挥小手,笑容璀璨。
燕夙修咬牙,这眼角余光一晃,这才发现在薄云朵的身边,还有两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各自站在她的一侧,殷勤的为她不是递茶就是喂着点心吃食。
轰得一下,燕夙修只觉心头一股火蹿高,双目森然的望着薄云朵,迈步朝对面走去。
然,他的步子迈的很吃力,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腰上还缠着一双始终没有松开的手。
“放开!”他没好气的怒喝。
他身后的薄云惜先是一愣,继而,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她的双手反倒把他的腰缠的越发紧了,“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云惜,为什么!云惜不懂,求求殿下告诉云惜,告诉云惜啊……为什么太子殿下,却变成了八皇子……”
燕夙修正想伸手去掰开薄云惜双臂的动作一顿,一脸莫名,“什么本宫变成了八皇子,什么意思?”
“明明是殿下写了书信让云惜来的啊,明明也是殿下让云惜去的别院,为什么,为什么殿下要这样伤害云惜,云惜那么喜欢殿下!”薄云惜似乎被燕夙修的反问挑动的怒了,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燕夙修目光一动,眉尖一蹙,似乎像想到了什么。
他双眼猛地抬起,冷利的望向了还趴在窗台上看戏的薄云朵,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骂道:“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他本还以为她昨晚索要自己的墨宝,是因为欣赏,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想要束之高阁做留恋。
没想到她的目的,居然用在了这上面——
上次她模仿朝歌和熊晓晓的字,在薄家上演了那样一出移花接木的好戏。
而这次却是模仿他的字体,给薄云惜写信,把薄云惜引到了这里!
好一个请君入瓮借刀杀人,可他就郁闷了,为什么这个卑鄙的死女人每次都要拿他做刀子使!!
“我阴险?”薄云惜将燕夙修这句没有掩饰的脱口之言听进了耳中,从而尖锐的反驳。
她既不解,更是恼羞成怒,“太子殿下,云惜真是看错你了!”
该死的……望着对面窗台上的薄云朵人畜无害的笑脸,燕夙修低咒一声。
他觉得那死女人就是在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她强制拖下水,还是因为她拿自己的墨宝纯粹是利用自己,而感到又气又是烦闷,只手抹了一把脸。
“云惜小姐。”
燕夙修微微侧头,斜睨背后抱住自己的薄云惜,面上已经换上一脸伤心的表情,“是,我承认……信是我写的,也是我让你来的,可我万没有想到,云惜小姐你……竟会如此背叛我。”
薄云惜惊愕的瞠目,从她的这个角度,她看到的是燕夙修无比完美,却又无比哀伤的侧颜。
她一时心悸,“殿下你……你……我……”
吸了口气,燕夙修把头又别了回去,留给薄云惜一个黯然神伤的背影,“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之所以这幅装扮,我都是为了能避开薄相的耳目,能再见云惜小姐一面,没想到云惜小姐却……和我玩起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呵……”
凄然一笑,燕夙修抬手,用力的将薄云惜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一点点拨开,“云惜小姐既然无意,那么……还请放手。”
“不,我不放,我不能放!”薄云惜现在已经完全糊涂了,没想到太子真对她有意,并且一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所以她现在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她现在唯一明白的是,她现在不能放手,绝对不能,否则她与太子殿下,恐怕从今往后都要成为陌路了。
“哟呵,九弟也在这儿呐!”
别院大开的卧房门里,懒懒散散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瘦瘦矮矮,像是一阵风都能吹飞起来,皮肤蜡黄,头发散乱,就是那身金灿灿的漆金长袍,格外的扎眼。
闻声,燕夙修扭头看到来人,表情僵冷,眼底暗含着嫉妒和愠怒。
于是,他手上一个用力,将薄云惜的双手彻底从自己身上甩开,“八哥。”
薄云惜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到地上。
八皇子,燕卓然,连忙眼疾手快的凑了过去,将薄云惜接了住,抱了个满怀。
不过,他还嫌不够的伸手在薄云惜圆润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嘿嘿的调笑,“小美人儿,屁-股真不错,比这里的小-倌兔爷儿差不了多少,刚才真是让本殿舒服死了呢……”
啪的一声,薄云惜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燕卓然表情下-流的脸上。
她的脸色时青时红,看来恼的不轻,“无-耻,我可是相爷的亲妹妹,你敢如此……如此侮辱于我,我大哥一定不会饶了你!”
燕卓然没有防备,生生受了这一掌。
想他八皇子堂堂的天子骄子,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在自己的兄弟面前被一个女人掌掴,实在是颜面扫地。
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柔弱女子,狠狠地一巴掌就还了回去,“贱-人,连本殿都敢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薄云惜当即被打的摔倒在了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脸,红肿流泪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燕卓然,“不过就是一个草包皇子,没有陶贵妃这个生母,你以为你比起宫里的奴才,又高贵得了多少!”
燕卓然脸色一青,蜡黄的脸皮扭曲了一下,抬脚就要往薄云惜的身上踹过去。
然,一个人却突然挡在了面前,令他无法下脚。
令他恼怒,“九弟,你想干什么!”
“八皇兄,你怎么可以打女孩子呢?”
燕夙修一脸的怜香惜玉,眉尖微蹙,“更何况,云惜小姐怎么说,也是薄相的妹妹,薄家的嫡女,这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向薄相,薄家,交代呢……”
见燕夙修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身前,还替自己心疼,薄云惜动容的仰望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
她的泪水愈发的肆意,目光愈发的痴迷,“太子殿下……”
燕卓然阴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扫,嘿嘿一声讥笑,露出令人恶心的黑黄牙齿:“薄相?那又怎样!不过就是我们皇家脚下的一条狗而已,本殿能接受他薄久夜献上来的好妹妹,他薄久夜都该感恩戴德,烧高香了——”
燕夙修一脸惊愕的说不出了话。
薄云惜则完全的懵了,“什……什么。”
燕卓然绕过燕夙修,趁着薄云惜发懵的空档,将薄云惜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箍在自己的怀里。
带着一脸宣示的姿态,他笑的得意洋洋,“本殿与薄丞相早有婚盟之约,既然今天与她薄……薄云惜是吧?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本殿就勉为其难,收她做个本殿的侧妃,九弟啊,你可是第一个见证人呐,来,还不快叫八嫂!”
燕夙修面色一白,眼神绝望而哀伤的看向了燕卓然怀中的薄云惜,泛白的嘴唇抖动着,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薄云惜感觉到了燕夙修的眼神,一个激灵之下回神。
她不由在燕卓然怀里挣扎,尖叫,“胡说,你胡说!哥哥怎么会把我献给你这样的废物,绝不可能,绝不——”
啪啪两声,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燕卓然反手打在薄云惜的小脸上,毫无怜香惜玉可言,“一个侧妃居然敢和本殿这么说话,懂不懂规矩!”
薄云惜这下子,一张娇弱如花的小脸已经被打的肿了起来。
又痛又委屈的她,捂着脸,下意识的就向燕夙修看去,希望燕夙修能像刚才一样保护自己。
然而,侧头一看之下,却发现燕夙修已经转身走进了围观的人群,只留给她一个落寞颓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