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笑了笑说:“怪不得‘贫困县’这个帽子现在大家争着戴,没有那三个多亿,你们真的没办法过日子的。”

窦宏伟插话说:“王书记,我实话实说,云林县要发展,不计后果,也会很快,有资源啊!有煤矿、有钨矿、锡矿,森林资源更是遍地都是,要是不考虑环境的成本,会很快像亭林县那样成为百强县的。但是,我们市里有考虑,不能为了经济发展就牺牲生态环境,这里地处云贵高原的边缘地带,生态环境还是非常脆弱的,一旦破坏了将很难恢复,给子孙后代带来的祸患将是无法估量的,所以我们市委、市政府经过慎重考虑,对云林县特事特办,不唯GDP论英雄,主要考核生态环境的保护指标,经济发展指标作为参考而已。”

王一鸣说:“这个思路好,就应该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原来的先发展,再保护,事实证明都是空话。大工业一进来,水污染、空气污染、粉尘污染,什么都来了。一个大企业,动辄投资几十个亿,到时候你怎么让它关闭?我们这一代人不能太自私自利,把什么资源都挖光卖光,把空气、水土污染得不留死角。到时候我们的后世子孙还怎么活吗!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

窦宏伟、林立功和龚向阳随声附和说:“是,是,王书记说得好,非常正确。”

这个时候,吃饭的时间也到了,大家请王一鸣到二楼的餐厅吃饭。

今天的晚宴,省领导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大包厢里,其他的厅级干部和随行的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在大厅里,再加上西城市和云林县的领导,大厅里共开了五桌。

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进了一号包厢。王一鸣在中间,一左一右是窦宏伟和林立功。领导的座位都是龚向阳亲自安排的,他把这个面子给了窦宏伟和林立功,让他们挨着王一鸣坐。左右两边,分别是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彭天宇几个人。龚向阳和莫兵坐在上菜的位子。作为地主,他们现在成了小跟班了。

晚宴自然是非常丰盛的,以云林县本地的特色菜为主,山珍野味,本地的各种名小吃,应有尽有。

王一鸣这个晚餐吃得很好,在大家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中,也象征性地喝了几杯红酒。

吃饭、喝酒加上聊天,晚餐进行到晚上八点钟,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大家都知道王一鸣晚上有散步的习惯,所以到了八点钟,宴席就准时结束了。

大家把王一鸣送到电梯门口,一路鞍马劳顿,估计王一鸣也该休息休息了。

龚向阳自然是亲自把王一鸣送到房间里,说:“老板,你先休息休息吧?”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没事,我不累,先坐一下,聊聊天,我有事情问你,等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散步去。”

龚向阳说:“好的,等一下我们去云江边吧,那里风景很好的,我们往城外走,那里没有多少人,城市里老百姓很多,到处都是跳广场舞的,吵得很。”

王一鸣说:“到这里你是地主,你说了算。”

饶战胜看王一鸣要和龚向阳谈事情,连忙倒了一杯水给龚向阳,再把王一鸣的茶杯倒满,关上门就出去了。

王一鸣和龚向阳相对而坐。

王一鸣问:“小龚,当了几个月的县太爷了,有什么感触啊?”

龚向阳说:“老板,说实话,一言难尽,基层工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严峻得多,我原来一直是跟着您在北京国家机关工作,到了西江省,也是生活在省委大院里,没有真正在基层工作过,有些事情虽然知道一些,但大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没有亲身体验过,现在到了基层,才知道了许多真实情况。”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你说说,都看到了哪些情况?”

龚向阳说:“我总结了一下,有这样几个没想到,没想到底层的老百姓生活还那么苦,没想到县里的有些干部是那样腐败,没想到贫富差距那样大,没想到基层党组织那么涣散,没想到干群关系那么冷淡,没想到老百姓对干部的态度那样敌视,没想到这个社会做好人活不好,做坏人却特别吃香。”

王一鸣说:“不要那么愤世嫉俗吗!哪一个社会都有问题,你现在刚下来,可能满眼都是社会问题,但是,我们做领导干部的,要思考这些问题的根源,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郡县治才能天下安吗!不要小看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你干好了,今后可以积累丰富的治国理政经验。”

龚向阳说:“是,是,可能我是心急了些。看到的阴暗面一下子太多了,我刚来的那一个月,天天往乡下跑,到大山里看望那些少数民族的老百姓,你不知道,他们的居住环境是多么差,有的人家就住在半山腰上,真正的是白云深处有人家,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是靠肩膀背,解放这么多年了,他们基本上过的还是原始生活,家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电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大山,国家领导人是谁也不知道,有些老年人只知道有毛主席,邓小平,后面的领导人,一个也叫不上名字来。他们不读书,不识字,基本上都是文盲和半文盲。现在只能靠吃低保过日子,这样的农民群体,你让他怎么样现代化?没办法啊!”

王一鸣问:“农民贫困人口还有多少?”

龚向阳说:“全县三十七万人,农村贫困人口有六万人左右,年收入基本上在一千三百元以下,城市下岗职工和无业人员有两万多人,纳入低保的人口只有四千多人,低保资金也是杯水车薪,一个月才一百八十元,根本活不下去,许多人要靠打零工过日子。有的家里有病人的,根本看不起,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只能在家里等死。新农合和城市医疗救助体系刚刚开始建立,要完全覆盖全部人口,并且提高住院报销比例,估计还需要五六年的发展、完善,现在底层的老百姓,许多人是收入低,病不起,脱贫无望,度日如年。”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也是事实,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的国家从总体上说,是繁荣了,兴旺发达了,但是国家大,人口多,情况复杂,一时间没办法让这么多的人全部过上好日子的,许多政策也是救急而救不了穷,贫困人口一旦得了大病,或者遇到天灾人祸了,就只能是倾家荡产,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我们的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这几十年,经济虽然突飞猛进,但是经济发展的成果,却让西方国家的老百姓享受了,让各级政府官员享受了,真正用于普通老百姓身上的,杯水车薪。老百姓没有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相反,深深地体会到一个又一个的苦果。这是一切问题的总根源。党群关系冷漠,老百姓不再信任我们的官员,对国家的各种政策冷嘲热讽,就是这个道理。归根结底,都是这些年来,我们的路线、方针、政策出现了重大失误造成的,一句话,就是违反了共产党的宗旨,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人民币服务,为国际资本服务,为洋人服务。这是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

龚向阳说:“对,对,老板高屋建瓴,如醍醐灌顶啊!”

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王一鸣在龚向阳、饶战胜和警卫小杨的陪同下,在云江边一个僻静的地方,散步了一个小时,然后就回到住处洗澡准备休息了。

十点钟,王一鸣洗完澡,正坐在床上看电视里的新闻,这个时候床头的电话响了,里面传来孙玉梅甜美的声音:“王书记,您好,我是孙玉梅。”

王一鸣一愣,微笑着说:“小孙啊,你住哪个房间啊?”

孙玉梅哈哈一笑说:“王书记,你不知道,我在你下面。”

王一鸣很诧异,以为孙玉梅和他开玩笑,一个女人说她在你下面,这不是明显的挑逗吗。

王一鸣一本正经地说:“小孙,严肃些,你怎么会在我下面!”

孙玉梅爽朗地笑着说:“王书记,我今天真的是在你下面,你在1601,我在1501,你说是不是啊?”

王一鸣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没有错。

王一鸣说:“对,对,没有错。你是在我下面。”

孙玉梅说:“王书记,准备休息了吗?”

王一鸣说:“还没有,我在看新闻呢!”

孙玉梅说:“那我想上去,当面汇报一下工作,你看可以吗?”

王一鸣说:“可以,可以,你上来吧。”

孙玉梅说:“好的,我这就上去。”

挂了电话,孙玉梅连忙进了卫生间,在身上喷了好闻的香水,仔仔细细地看了自己的脸蛋和身材,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帖了,才关上门,坐电梯上了十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