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青梅煮酒（3）

王闿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不久，就有店小二上将各种食物送了上来。菜肴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平常的鸡鸭鱼肉，虽然大师傅做的很用心，色香俱佳，也不过寻常。倒是有好几道鲜翠欲滴的青菜和瓜果被端上来后让他好一阵惊奇。在老家湖南的时候，家中也有好几百亩的田地。他自然是不用下地的，但是也知道这个时节一般不可能有这样的瓜果蔬菜。依稀记得古书上记载说在温泉之类的地方可以种植出反常时节的瓜果，这黑龙会一定用了这样的手段。穷奢极欲，王闿运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给这个帮会又添了一条。但是这说不通啊，看着大盘的牛羊肉的他转念又推翻了先前的推论。至于为何会如此，他只能将之归结于这些帮会中人不可理喻。

在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陈诚踩着木质楼梯走了上来。在看到四楼中间的那个温着酒的大鼎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抓住大鼎的一个脚将它举起来，然后COS长春真人的冲动。当然，也只是冲动而已。他面带笑容的走到林梦楚边上那张给自己留出来的位置上，打量对面的湖南名士。

王闿运今年五十多岁了，鬓角已经花白，长得很是富态，看起来面团团的。但是精神很是不错，跟陈诚之前见过的载漪比起来，显得有活力多了。那位端郡王不说话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望之就不似人君。

王闿运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对面的少女就是黑龙会的大匪首，旁边那位刚进来的少年估计就是外界盛传的黑龙会军师了。这两人神情灵动，从容而自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传说里的那样身高八尺杀人如麻，倒有点龙质凤章的感觉。

等两边介绍完毕后，曾招吉上前从铜鼎中给每人打上了一碗酒，然后在老师的身边坐下。

林梦楚用小手端起酒碗，问道：“王先生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王闿运小抿一口，迟疑了片刻道：“实在不知。”多说多错，不说不错，总之先糊弄过去就好。

林梦楚放下酒碗，表情严肃道：“这是青梅酒。”

“青梅酒？”

“正是！”，少女正色道：“方今隆冬天寒，正该学习古人以青梅煮酒。”

王闿运有点坐不住了。这人张口就是青梅煮酒，这是想干啥？虽然他学的就是这纵横之术，当初也有过劝人造反的经历，可这种事是能跟刚见面的人说的吗？而且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来着。

果然，就听的对面的少女问道：“王先生知道龙的变化吗？”

“.....”，王闿运心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跟你说啊。

少女其实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王先生久历四方，必定碰到过不少的英雄。请试指言之。

“老朽才识浅薄，交接的也都是凡夫俗子，哪里遇到过什么英雄呢。”

“就算没碰到过，也肯定听说过，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王闿运张口结舌，这是什么展开？我又不是刘玄德，你也不是魏武帝啊。只是看了看周围的架势，显然不说点东西出来是糊弄不过去了。他想了想，然后慢慢地道：“当今太后辅佐先帝平定乱世，中兴国朝，可称英雄人物否？”

“慈禧冢中枯骨，苟延残喘而已，不可称英雄。”林梦楚兴致勃勃地道。

王恺运一生郁郁不得志，就是因为慈禧。虽然他不敢对那位董太后出言不逊，但听到有人骂她还是很高兴的。

陈诚对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兴趣，只是吃菜喝酒而已。青梅是封在马口铁中做成罐头储存的，酒是高粱大麦酿的新酒。两者放在鼎中加热后，清香味醇，酒味绵绵而有后劲，在大雪之时喝上这么一小碗，也是很不错的。

边上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有一人，旧为朝鲜大臣，现掌北洋。创立警察制度，练成虎贲士卒。袁慰亭可称英雄？”

“袁世凯外交接洋人，内勾连宗王，收拢将士，平定地方。可以说的上是乱世之枭雄，可惜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算不上真英雄。”

“那如两广总督岑春煊，湖广总督张之洞辈，如何？”

“这些人或是太好虚名，不重实务。或是蝇营狗苟，目光短浅。即便是想要作点事情，却是上有朝廷压制，下有一干废材添乱，连袁世凯都比不上，哪里算的是英雄了。”

“.........前北洋大臣李鸿章？”

“李鸿章垂垂老矣，况且就算他年轻的时候，也不过就一裱糊匠，不算英雄。”

“那在下就不知道世间还有哪些英雄了，”王闿运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小抿了一口，反问道：“那阁下可知天下英雄？”

“哼哼，”林梦楚站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响起：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当今之世，可称英雄者，唯本王.........”

进入状态的林梦出看起来光彩照人，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而她说的话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和不容反驳，内容也是如此的惊世骇俗。王闿运不由得张大嘴巴，摒住了呼吸。而且他内心还有那么一点小期待。然后就听得少女的声音继续响起。

“......可称英雄者，唯本王一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