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小人久在边陲,亦闻知您有青天之名,求您为小人做主哇!”
这名苦主名叫吴博,那个被恶霸陈军残忍杀害,并斩首挖心的边地百姓,正是他的父亲。陈军管辖的这一片地带,共有十个百夫长,这十人人,就只有陈军这一个汉人,其它全是金人。因为言语不通,再加上胡汉有别,吴博一家的冤情无法通过这九位金国百夫长上达,而按照惯例,他又没有权力越过数道级别直接去找太守大人,那层层守卫是不会允许他通过的。于是他的冤情就只能这么一直拖着,直到许贯忠的到来。
他早就听说过许贯忠嫉恶如仇,生平最恨各类寡廉鲜耻的人渣,游历江湖之时,以杀尽天下人渣,还百姓太平为己任。在大梁国当了大官后,就更是两袖清风,肯为百姓做主,于是当许贯忠、燕青、马扩、柴进等御使到来的消息传到边城后,吴博立刻登门求见。许贯忠果然破例接见了他。
其实许贯忠今天特别疲惫。
作为梁帝从帝都派来的重量级巡城御使(朝廷正一品大员),许贯忠大人和礼官马扩、柴进、燕青等人到达边城后,一路风尘仆仆的他们,还没来的及休息,就先去调查城防了。毕竟这座城池毗邻大金国,随时可能处于被攻击的位置。而里面金人又多,到时万一里应外合,那可真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
在欧阳刚寿的陪同下,许贯忠等人查看了布防情况,又把此行带来的强弓劲弩共计两万五千架,以及大量的粮食,战甲,草料,以及六千匹战马一并交割给他们。
一番会晤后,许大人带来了皇上的问候,以及赏给边城守将的厚礼,欧阳刚寿接了圣旨后,感动非常,当即郑重发誓:“本官绝不做两次投降之人!本官宁死不负大梁!宁死不负皇上!”
时间紧迫,事务极其繁多,许贯忠又不是那种喜欢摆排场的大官,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葫芦,发现里面的水已经见底了,索性一口喝干了,又和柴进等人一起把随身干粮分着吃了,一共是十二块风干了的猪肉干,每人三块,就算把早饭午饭一起交代了。欧阳刚寿早就准备好的酒宴,根本就没机会派上用场。他劝了三次,让许大人先吃饭,被一口回绝后,生怕触怒这位刚正不阿的许大人,于是不敢再提吃饭之事,只得和手下诸人胡乱吃了几口,肚子再饿也不敢提前走。毕竟许大人那种级别的高官都不走,你提前走了那算怎么回事?
梁帝选贤任能,许贯忠这类身居高位的栋梁之才,以身作则,恭行节俭,杜绝了大宋迎来送往才肯办事的恶例,大梁国的官员上行下效,行政效率极高。
这么说吧,同样一件事,在大宋的各个部门之间墨迹来完墨迹去,再经过互相踢皮球,互相推诿,很有可能一个月才能完成。而大梁国但有水旱,朝告夕赈,边地示警,救兵连夜便能发出!官员办事效率是大宋的一百倍!
边城,城虽小,事务却重大,如果不能妥善安置,无论是金国大举来攻,还是金人在城内哗变,后果都是极其要命的。
金人和汉人有不同的风俗,根本不能和一套治军治政的办法来统一适用,必须在尊重他们传统习惯的同时,还得保证他们不造反,这真是何其难也。
有了许贯忠这样的上司,柴进、马扩、燕青等下属自是不敢怠慢,他们一刻不停息的工作了一整天,所有大事小事全都交代完,各营也全都探查过,并安慰了那些被迫降梁的金人,以及那些先降金又归降内心忐忑不安的汉人,这才和众人一起拖着困乏的身躯回到下塌的地方。这一天过的,真可谓披星戴月。
马扩累的往床上一倒,衣服都没脱,便传来了呼噜声。
许贯忠累的连饭都不想吃,连洗腿水都懒得泡,真想倒头便睡,就在这时,吴博前来告状。
侍卫非常严厉的斥责了他:“你这人怎地这般不晓事?许大人日理万机,便是铁打的,也得休息不是?你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说?”
吴博泪如雨下,跪下就磕头:“大哥,您就通融一下吧,小人身上的冤屈,真的太沉重了!告天天不灵,告地地不管,普天之下,只能求许大人啊!”
侍卫也累了一天,非常恼恨,他气的破口大骂道:“你这厮,真是自私!你的事再急,难道许大人就活该被你累死?你知不知道,许大人昨晚连夜赶路,一夜未睡,今天一天只吃了三口饭,只喝了一口水!”
吴博内心犹豫,他也知道深夜搅扰如此劳累不堪的许大人,甚是唐突,但他还是不肯就这么离去。毕竟许大人,是他最后的希望。
侍卫见他不走,勃然大怒,大拨搂子猛的搧了过去,打的他眼冒金星,还把他的草帽给撕扯烂了。
侍卫边打边骂,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的一声怒吼:“住手!”
这位肯为百姓做主,在整个大梁国极受百姓敬重的许大人,光着脚出来了。
许贯忠喝问道:“你在干什么?怎地对百姓大打出手?”
侍卫躬身行礼,一脸委屈:“大人,这厮不听劝,非要连夜来搅您的清梦,小人心疼大人身体,不让他进来!他非要缠障,小人忍不住,就打了他!”
许贯忠双手朝右上方拱手,道:“皇上有令,任何官员,不许无故责打百姓,一会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大人……”侍卫很是委屈。
许贯忠斥责道:“还不给我下去!”
侍卫领诺:“是!”
侍卫瞪了吴博一眼,心道:“都是你害我挨军棍。”但又不敢私下报复,只得咽了这口气,气愤愤的走了。
“大人,我冤枉啊!”
吴博跪在许贯忠面前,还未来的及陈述事实,己是泪流满面。他活的太压抑,太憋屈了。
他的眼泪,一声声的打在地上断成两半的草帽上。
许贯忠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微和的说:“你先进来说话,无论你有何冤情,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进了里屋,许贯忠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吴博扭怩半天,才肯坐下,他把陈军怎生残害他父亲,又把陈军所做下的累累恶行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抖了出来,从他当汉奸,出卖汉地地形情况,到和金人一些祸害汉人之事,一件件,尽数析出原委,有些事还提供了见证者。最后还说,他在边城和几位狗腿子演折子戏,专门唱给金人听。金人听到皇上的亲哥哥如此倒霉,全都开怀大笑。金人明知他是在诬蔑武知县和其夫人,但就是爱听,因为他们仇恨大梁国。
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许贯忠听完后,只平静的说了八个字:“此贼不除,天理难容!”
燕青问道:“这位小哥,你父亲的首级和心脏,还在陈军那里吗?”
吴博道:“早就扔了。”
柴进叹道:“可恨,抓不着他现成证据。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马扩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被众人吵醒了,揉了揉脸,强打精神走了过来,对众人道:“此贼甚是可恨,怎奈皇上为了安定大局,下达了大赦令,现在一时半会又找不着现成证据。君无戏言,皇上的圣旨,绝不能朝令夕改,总不能为了杀陈军这一件小事,废掉大赦令,坏了大局。大人,事关重大,定要小心计议,如果贸然杀了他,只恐降者人人自危。”
许贯忠略一思索,计上心来:“没证据不要紧,就凭他诬蔑皇上的胞兄,还故意唱这出戏给金人听,就足够让他死上一百次。你们过来。”
许贯忠片刻之时便定下杀招,把众人召至耳边,众人依令前来。
“只消如此这般,定能绕过皇上的圣旨,非但不坏大局,不使其它归降的官员心生疑惑,还能杀掉陈军。”
众人听了,齐声赞道:“许大人端的好计!”
“‘好计’二字,万不敢当,只是此计虽龌龊不堪,却专杀人渣。”许贯忠面色如常,对吴博道:“你的草帽被我的下属打坏了,这都是本官督导不严之过,王三儿,你带他去后堂,领一顶新斗笠。”
一名内堂侍卫应声道:“是,大人。”
吴博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扑翻身便拜:“许大人!咱们大梁有您这样的官员,真是百姓之福啊!”
“领了新斗笠,你就在这等话儿吧,我们少则半个时辰,多个两个时辰必归。”许贯忠是个做事效率极高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招呼马扩等人随他来到后堂。
他们把随从的粗布皂衣要来,分别换上,曾经的大游侠许贯忠、后周皇室贵族的嫡系后人柴进、极品外交人才马扩、聪明绝顶,战功卓著的浪子燕青四位大人,摇身一变,成了四个呆农。
他们从帝都带来的侍卫中挑选出一百名精壮汉子,全幅武装,骑着马,带着武器,借巡城的名义,跟随在他们后面。这一百名精兵,由久经战阵的梁山旧将美髯公朱仝带队。
许贯忠早有严令,谁敢泄露四位大人便装出巡之事,必治重罪。
这四位大人,身上的大印全都放在了衣兜里。
众人出了后门,许贯忠对三人道:“柴大人、马大人、燕大人,你们都是一方大员,委屈你们陪我演这一出戏,许某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三人道:“许大人,好说,好说。”
许贯忠笑道:“不想我许某,有朝一日竟然也要出此下三滥的计策。”
燕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何必过谦。”
柴进道:“许大人此言差矣,唐朝的来俊臣狡猾奸诈,祸害良善,不留证据,天底下无人能治他,百姓怨声载道。后来是狄仁杰相公巧设妙计,诬蔑他谋反,取了他的狗命。狄公这招虽然有卑鄙龌龊之嫌,却为国家除了祸害,天下嘉之。许大人此计,和狄公有异曲同工之妙。”
马扩道:“只怕比狄公还要狠上十分。”
许贯忠道:“狠就狠吧,反正许某害的又不是正人君子,而是一个早就应该千刀万剐的人渣。。”
四人相视大笑。
他们路过路边摊,随便买了点宵夜,边走边吃。
天空早就拉下了黑幕,微妙的月光下,四人现在却毫无困意,只因他们心中有一个崇高的信念:有敢祸害百姓者,纵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除掉你,还百姓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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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这种街边小吃(用豆饼做成的糕点),四人找个酒肆买了四葫芦酒,边喝边走,装作社会底层的醉鬼。
边城不大,他们很快避过金人百姓的聚居地,绕路来到陈军的地盘。他们身边虽然无兵,实则一百名精兵就在后面悄然护卫他们。没有许贯忠的命令,他们谁也不会主动过来与四位大人会合,这一切做的毫无破绽。
四人假装往地上一坐,吹牛划拳喝酒,暗地里却在等着陈军给金人演武大郎被毒死的戏,好抓他现行,因为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这狗汉奸侮辱当朝县令,光这条罪名就可以请你吃几年牢饭。而往大了说,就可以无限上纲上线了,你敢侮辱皇兄,本意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皇上放在眼里!所以才含沙射影的通过侮辱皇兄的方式,来达到侮辱皇上的目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时他没有唱戏(毕竟这是赌几率的事,他有可能唱戏,也有可能不唱),只要能抓到他其它违法情状,也能逮捕他。
事情的关键点就在于必须得是他犯罪的时候被抓现行,如果没有这个铁证,你却贸然把他抓走审讯,那么在这个特别敏感的时间段,其它投降过金国的汉人有可能会人人自危。一旦闹出一些不利后果,将不好善后。
按照约定,朱仝的位置,与他们四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并不算太近。
四人稍稍等了半刻,但见陈军和几个油头粉面的泼头在营地喝酒吃肉,看这情形,一时半会他并没有去唱戏的迹象。他今天不止不想去唱戏,似乎对其它强抢民女,虐害百姓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他娘的,难道老天爷非要保护这个畜生?不等了,变计。”许贯忠拿起酒葫芦一扔,一个漂亮的弧线,砸中了陈军的脑袋。
砰!
装满了酒的大葫芦,挺沉的,直接给砸的前额冒血了。
“天杀的狗贼!成心找死是不?敢来招惹大爷!”
陈军摸了一手血,带着众位西门庆的旧手下结伴朝着鬼门关迈进。
“狗东西,刚才是你扔的老爷不是?”陈军怒道。
许贯忠笑道:“是的。”
陈军亮出了刀:“活腻了来这讨野火?”
许贯忠小声道:“我想跟你商量一笔买卖,给你一文钱,让你娘跟我家看门的大黑狗杂交二十年,你看如何?你娘能生出你这种人渣,估计她也就只值这个价。”
陈军大骂道:“弟兄们,给我剁了他。”
燕青笑道:“二十年后,你娘要是还没死,让他来我家,我家也有大黑狗。”
马扩道:“我也插个队。”
柴进是皇族,自重身份,没凑这个热闹。然而他却抬头看天,嘴里自言自语:“老天爷,你真是不长眼睛,怎么还不打雷,把这汉奸劈死?”
陈军一刀砍来,喝道:“把他们全都给老子剁了!”
许贯忠二手指夹住刀刃,轻轻一蹭,就把他的刀给扭断了。
“打!打死他们!”
恼羞成怒的陈军扔了断刀,只把一双蠢拳朝许贯忠打来,许贯忠不躲不闪,故意挺起胸膛,主动挨打。
其它三人也是一样,明明身有武功,却故意让出胸膛的位置,主动挨打。
四枚官印很快全被打烂,掉到了地上。
毒计完成。
许贯忠长啸一声,朱仝听到号令,飞马而来。
“众人听令!狗汉奸陈军,藐视皇上,公然打碎皇上御赐的官印,反形己露!给本官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