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夏回府,有人不小心撞了上来,菜篮子打翻了,蔫了的叶子洒了一地,还有她身上也有。
“大人饶命。”撞到她的人看到叶瑾夏一身官服,也分不清是什么官职,立马跪在地上求饶。
叶瑾夏拂去身上的菜叶,扶他起来,声音轻缓柔和,“大娘,无妨,您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谢谢大人。”大娘借着叶瑾夏的力量站起来,阿七已经把洒了一地的菜捡到了菜篮子里递给大娘,那大娘连声道谢便离开了。
叶瑾夏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眼底却浮现些莫名,若有所思。
刺杀失败了?
叶安之还真是命大。
叶瑾夏嘴角勾了勾,并不以为意。
阿七紧随其后,带了几分疑惑,“怎么会失败?”
“大抵是运气好。”叶瑾夏捏了捏手指,语气稀松平常。
甲子直派出去的人身手定然不会差,凭叶安之,是不可能敌得过,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少爷,凭什么去和从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身手相比?
叶瑾夏走进医馆,幽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他不会一直这么运气好的。”
医女正在为医者诊治,叶瑾夏说了声便往内堂走去,疯女人现在也不疯了,只是神智不大清楚,也认不出人,但至少不会随时就暴起伤人,只是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即便醒了也是蹲在床角,嘴里念念有词。
一直阿湛阿湛地叫着,叶瑾夏听着都有些烦了。
“不准再喊。”叶瑾夏冷声喝止。
疯女人怯怯地看了眼她手里的银针,身体缩到更角落里去,但嘴上却固执得很,还故意放大了声音,“阿湛。”
“你!”叶瑾夏瞪她,看到她神神道道的模样,又觉得好笑,捏着眉心,无奈叹气:“和一个心智失常的人计较,你也是够了!”
“你过来,我给你扎针。”
叶瑾夏一手拿着银针,一手拿着糕点,冲她挥手,活脱脱一个拐骗小孩子的牙婆。
“不要。”疯女人不记得别人,却记得叶瑾夏连着几天都给她扎针,“痛,我不要。”
叶瑾夏一脸不耐,语气却放柔了,“想吃绿豆糕么?”
“想。”看着她手里的绿豆糕,疯女人眨巴眨巴眼睛,露出贪婪之色。
“那你过来,我就给你吃。”越发像是哄小孩子了。
但这个女人比小孩子还难缠,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有的时候反应一点也不慢,“你给我吃,我不过去,你要打我,痛。”
第一次说出这么多个字的话,却是这么个情况,叶瑾夏默了默,如果不是怀疑她和豫王府被血洗的事情有关系,一定饿死她。
阿七摸上腰间的玉珠,凉凉问道:“若不我把她抓出来。”
这女人武功招式杂乱无章,可是特别狠,打人的时候很疼,真要和阿七打起来,这屋子也是要不成了。
“你想见阿湛么?”叶瑾夏定了定心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放下绿豆糕,从这个阿湛入手,蛊惑她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
“阿湛?阿湛在哪?我要阿湛!”疯女人眼前一亮,立马四处张望,一声一声喊着阿湛,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若想见他,便乖乖让我扎针,你想起了阿湛,便可以去找他。”
叶瑾夏站在床边,眼神冷静,表情也不似刚刚温软,很严肃,疯女人似有感触,盯着她手里的银针,犹犹豫豫地往外挪了挪,最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盘膝在她身前坐好,仿佛要英勇赴死。
叶瑾夏施针,途中疯女人挣扎,阿七立马压住她,才能保证施针平稳进行。
最后一针下去,疯女人剧烈地痉挛起来,吐出了一口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叶瑾夏手有些抖,连续半个小时高度集中做这件事,手已经累了,她扶着疯女人肩膀,拔针。
“阿湛!”疯女人突然睁开眼睛,眼底的光雪亮,叶瑾夏下意识地退开,果然,疯女人动手了,根本不认得她们,也亏得阿七眼疾手快把叶瑾夏拉开,不然那一掌下去,叶瑾夏是受不住的。
“阿湛!”疯女人跳起来往外面跑,跑到街上,四下茫然,朝一个方向跑,阿七带着叶瑾夏追,差点没追上。
疯女人见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就冲过去喊阿湛,秦湛只是路过也被抓住了。
叶瑾夏难得看见秦湛惊慌失措的模样,索性袖手旁观,等到疯女人又去抓其他人,她才收敛幸灾乐祸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望天。
“呵,你故意的?”秦湛掸着衣服,似笑非笑地看她。
叶瑾夏撇嘴,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她一直喊阿湛,说不定就是喊你呢?”
秦湛眼底滑过一丝莫名,旋即洇开些许薄凉的笑意,“若是你这般唤我,倒也极好。”
“登徒子!”
“不过名字,以示亲近,如何成了登徒子?”
“我说是那就是。”
“......”
叶瑾夏回府,叶安之还没有回来,府里很平静,除了袁氏一房看她的眼神过于凶狠,倒也相安无事。
翌日,一声尖叫打破了府里的平静。
叶瑾夏正练着字,狼毫在墨汁里滚了一遭,浓稠的墨水有细细的涟漪,恰如现在的将军府,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打破平衡。
墨汁溅在宣纸上,洇开大朵大朵墨色的花,她落笔,就顺着墨汁挥洒,写下第一笔。
第二声尖叫响起,叶瑾夏手一抖,落点稍有些歪了,这一字的骨架便跟着歪了,却不曾停下,腕上送力,一个杀字跃然纸上。
如她的眼神,果断凌厉,还有那么点漫不经心。
乍一看去,杀气几乎要破框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她放下笔,勾唇微微一笑。
“这次你死里逃生,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风吹过,卷起宣纸的一角,那个杀字仿佛也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