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昀在贡院呆了三天,考题曾在中途被收上去,已经确定了是考题泄露,熬了三天,有叶瑾夏备下的糕点,倒也无妨,甚至还在考试的房间墙壁上留下了“墨宝。”
这其实是惯例,进了贡院考试,不管成绩如何,怎能不留下痕迹证明自己来过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是他的想法,在考卷上无法表达出来的抱负都在这八个字上。
他不是最特殊的,也不会是唯一。
只是,出了考场,见到神思不属的冯保,他也免不了和叶瑾夏一样,产生了些许怀疑。
考试时,杜庭松掷地有声的话在耳边响起。
“公正择才,若有真才实学,考什么不是考?”
只是,对有的买了试题的人来说,还真不见得是一样的。
中途收取试题是非常要冒险的事,可这也是杜庭松会做的事,杜庭松如今入主内阁,但却是一股清流,而且还是以前豫王一派的人,倒不是说豫王一派的官员都被赶尽杀绝,可处境都差不太多。
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而被流放、被押在狱中不见天日者多得去了,唯独杜庭松却因为性格的原因迎难而上,在今年很有可能入主内阁。
杜庭松将入内阁,性格却不如他的名字,暴躁得很,对于作弊,自然是深恶痛绝,也难怪会有此举动了,只是,这其中怕也有猫腻吧?
科举考试是国家大事,不说重中之重,但还是很多人关注的。
搜身工作很仔细,行李会被一一拆出来查看,连毛笔都要看看有没有可以扭开的旋盖,里面是不是塞着纸条,墨砚则要检查有没有夹层,更别提发髻、鞋底、衣服内袋这些地方。
总而言之,全身上下基本都是透明的,要带小抄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几乎不可能并不等于完全不可能。
像这种考试,一旦金榜题名,马上成了鲤鱼跳龙门,从此身份就是人上之人。为了这种高回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付出高风险的。
鞋底不可能放东西,那就缝在鞋底的夹层里,发髻不让你塞,那就把小抄卷成细细一条放入特制发簪的中空部位里。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反正就是要千方百计地作弊。
当然检查的官员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身经百战,火眼金睛,还真发现了携带小抄的考生,只是没想到,这样严格的检查条件下,还是有人将小抄带进了考场,而且还是泄露的试题答案。
于杜庭松等监考官而言,无疑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秦湛与叶瑾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说起来倒也奇怪,原本的监考官是户部尚书陈舒和礼部尚书宋拱,不过户部尚书被派去外省调研赈灾,礼部尚书突然病倒,这才轮到杜庭松。”
叶瑾夏若有所思地分析这件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线索,可她一时也没有抓住,但也确定了一件事。
这里极有可能是针对杜庭松在内的豫王余党,萧绵泽逝世三年,哪怕是顶着谋逆罪名被杀,他的余威犹在,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并不弱。
可能正因为影响力太大,所以才会落得那般下场,甚至景泰帝也......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就是想将权力握得更紧些。
可人的心得有多冷多硬,才能对自己儿子惨死无动于衷呢?
叶瑾夏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竟是怎么都看不穿。
秦湛看了眼神色郁郁的叶瑾夏,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叶瑾夏蹙眉,似乎有点不乐意。
“已经三天,宫里也没有传消息出来,大抵是想息事宁人,杜大人临时换了试题,也没有出岔子,只等阅卷结果,这之中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你也不要担心。”秦湛有条不紊地分析现在的情况,一一列出来,叶瑾夏也心服口服。
确实,从见到崔渲从贡院出来进宫面试,至今已经过了三天。
杜庭松重新命题,何昀在内的所有考生重新考试也不过一个时辰,并入多大的影响,而崔渲入宫面试,也是景泰帝的默认,大概是不打算追究此次科举舞弊一案,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风雨飘摇,怕是经不起再多的风浪了。
可叶瑾夏并不甘心,至少,她想看到的局面不应该是这样,至少谁泄露试题,应该查出来!
胆敢针对杜庭松,找死!
杜庭松是豫王的亲师之一,他在,那就说明豫王集团的主心骨还在,豫王集团还没有完全变成散沙,那才是能用的人。
若是没了杜庭松,还谈个屁!
叶瑾夏垂眸,神色幽幽,所以甲子直的安排最后还是要用上。
冯保恹恹地跟在他们后面,神情极度不好看,虽然刻意避免视线交流,可这更是他做贼心虚的表现。
叶瑾夏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面上一派淡然。
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开启了景泰二十三年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争。
春闱落定的深夜,数名醉酒的儒生在月影楼为夺花魁琳琅的头筹发生争斗,失手之间一名儒生自二楼跌落,当场丧命,差卫闻讯将聚众闹事的儒生带回京兆府府衙审问。
潘斌去其他人府里做客,秦湛当值,看到抬进来的人,当时就变了脸色,而看到行凶之人,他的脸色就更加好看了。
死者是忠国公府的小公子,而行凶者却是左相的小公子,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儒生,其中便有秦湛的好友冯保。
秦湛毫不犹豫,进宫面试,将这件事上报,一起上报的还有从冯保衣服里搜出来的纸条——泄露的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