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田大富悄悄起了床,蹑手蹑脚就朝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看了看牛棚的门,忍不住又折返回来,进了牛棚开始喂起牛来。喂着牛看到了角落里仍然散发着余温的火盆,忍不住心里想到:小飞哥这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办法都想得到呢?谁能想到,这牛粪原来还沤火用,真是太厉害了!
熟练地喂完牛,他拍了拍两头牛的脑袋。嘿嘿乐了一下,拉开牛棚的门准备出去,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个身影,正看着他,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楞了一下才开口道:“奶奶,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我都说我起来喂牛就行了,你晚点起就行……”
他奶奶没吭声,就盯着他看着,直到他心虚地低下头,才听到奶奶道:“知恩图报是好事儿,想去就光明正大地去,偷偷摸摸干什么?还怕我们俩不让你去?去了别自作主张,一切都听那个燕老板的吩咐,知道吗?”
田大富顿时又囧又喜,也不知道说什么,重重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就准备朝外走。这时堂屋门又开了,只见父亲拄着拐杖站门口,对他训斥道:“就顶着个脑袋去吗?厨房里不是还点黑白菜吗?捆起来找个棍子挑着去。”
田大富顿时又愣住了,半天才迟疑道:“就那点黑白菜,小飞哥稀罕吗?”
他奶奶带着笑意道:“傻小子,听你爹的,去捆菜!”
等田大富捆好了那几棵黑白菜,出了门见他奶奶给他拿个根和一米多的棍子站门口,对他道:“用这个挑着去,记得带回来,以后点玉米还得用呢!”
点玉米就是种玉米的意思,田大富这才看清楚,这根本就不是棍子,是家里用来点玉米的工具,简直就郁闷了:“就这两棵菜,我提着就行了。”
天色还暗,也看不清他奶奶是不是瞪了他一眼,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记着了,带身上别给忘了。”
田大富无奈地接过工具,把那小小的一捆黑白菜挂上,挑着出了门。
村子里静悄悄的,有几只狗被他惊动,汪汪地叫了两声,跑上来看到是他又呜呜两声就回去了。
天气还凉,田大富的心里却是一团火热:小飞哥要乡里人分牛养,带领大家一起致富,那个后娘养的村子去乡里闹事儿,这就是为难小飞哥。咱就是要让小飞哥明白,我田大富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对,我们田家全家人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出了村子没走两步,就村口站了两个人,他顿时就警惕了:“谁?”
那两个人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问道:“大富?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田大富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对面的人是谁,顿时放下心:“大壮哥?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我起早去赶个集,给小飞哥送点菜。”
说话间他走到了两人身边,才见这两人一人扛着个铁锹,对面那两人也看到了他扛着的点玉米的工具,顿时笑了起来:“去送菜还带着这个,你这是准备打架的吧?我说你这玩意儿就是凶器吧?”
田大富一愣,忽然就明白了奶奶和父亲的用意:他们是怕自己去了镇上,万一打起来了自己空着手没个东西吃亏!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自己这个点玉米的工具,顿时就嘿嘿笑了起来。
虽然家家户户都种玉米,可是这个点玉米的工具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是他以前不在家,他奶奶独自种地的时候,为了不麻烦别人才打造的。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铁管,一头和红缨枪枪尖一样,但是是凹进去的,就像是三棱军刺少了一个棱刃一样,还带了一个脚蹬的地方。
用这东西种玉米的时候特别方便,只要一踩脚蹬就扎进了土里,推一下杆地上就是小坑,塞两三个玉米种从这头塞进去,咕噜噜就顺着铁管进了小坑。接着再把这工具抽出来,刚被撬起来的土就盖住了玉米种。
平时别家种玉米都是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刨坑,一个人在后面放玉米种,顺便用脚推一下土把种子盖好——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又刨坑又放种子,关键还的带着种子,那就不方便得很了。
有了这个工具,自己奶奶一个人就可以种玉米,方便的很。
但是这东西还真是‘凶器’,它看着像是个古代兵器戈,但是那个凹着的棱形堪比三棱军刺,何况后面还是带管子的,这要是打架,别人肯定都不敢朝自己这来——真给扎上了,直接就放血了,连抢救都省了。
田大富思索着不吭声,那边那个叫大壮的就笑着骂他:“你个臭小子,和我还打马虎眼,你当我不知道你准备去干啥?整天遮遮掩掩的,现在我可知道你那两头牛是哪儿来的了!你什么时候搭上了燕老板的线的,有好事儿也不给哥哥们说,不够意思的很啊!”
田大富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是我奶奶去买过他的药酒。小飞哥来我们家看我爹喝了他的药酒效果怎么样,看我们家的情况,才帮我们的。”
和大壮一起的另一个啧啧道:“你这是走狗屎运了吧?咱村里比你家还差的也不是没有,就偏偏你们家赶上了这好事儿……”
田大富想着也是,顿时就嘿嘿笑了起来,笑完了才想起来问两人:“大壮哥小壮哥,你们俩是干啥去的?”
那两人同时嘿嘿笑了起来:“你去干啥我们也去干啥,你那牛都到手了,我们那牛还没着落呢!可不能让那后娘养的村子闹事儿给闹黄了……”
说话间那边又过来三个人,离老远就招呼:“大壮,是你们吗?”
大壮招呼了一声,几个人聚在一起,就边聊边朝镇子上敢去。
田大富这才想起来,这个大壮哥就是民兵,刚才来那三人是堆子岗的,领头的那个也是民兵。他因为小时候跟着妈妈走了几年,这人就不太熟悉了,还是大壮哥帮他介绍了一下才回忆起来。
六个人一起走着,人家五个人都是扛着铁锹,别的什么都没有。就田大富还提溜了几颗黑白菜,顿时就惹得别人笑:“你小子还挺能耐的啊!还知道弄两棵菜掩饰一下。”
还有个人道:“有啥好掩饰的,咱们去就是干那帮后娘养的。再说咱这都是农具,懂不懂?派出所的也管不着,就是你小子带的这东西也太凶了吧!这要扎着人那就没好了……”
这几个人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说起来打群架那是一点都不怕,反倒是兴奋得很。
还是那个当民兵的‘经验丰富’的很,交待田大富道:“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了你就站我们身后,给我们防着背后,我估计你这东西一出,别人也不敢朝你冲了,你拿着比划两下就行,这玩意儿有点凶,可不敢真扎人……”
田大富点点头,心里一片火热。
堆子岗和黄土洼就是三岔河乡最东北角的村子了,离得最远,所以他们出发的也是最早。到了路上,居然又碰到了一个村子的人,也是两三人一起带着‘农具’。
领头的都是民兵,大家也都认识。因为原本是没商量过的,这下碰到了,免不了互相笑对方一下。都理直气壮说对方是准备偷偷去干好事儿,不喊自己——在他们看来,那燕老板再有钱也不可能家家户户都给牛。既然牛的数量是有限的,那现在谁去露了面,自然这领到牛的几率就大了点,说不定还能多领一头牛呢!
说起后坊村他们倒是都不陌生,那个村是三岔河乡最东面,和他们离的不算远。像堆子岗黄土洼这样两个村子合起来的,那人口就多了点,平时自然也就霸道了点,所以对后坊村那是一点都不怕。
再走着走着人就多了,一转眼就有十来个小伙子,这队伍就更热闹了。特别是听说田大富家里就有两头牛,是燕老板给他家养的,顿时田大富就成了焦点。大家纷纷问田大富,那个燕老板给他们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苛刻的条件?
田大富一遍又一遍解释,就是小飞哥看我们家穷,照顾我们的。给两头牛养大了对半分钱,真没别的条件。
大家一听顿时羡慕的不行,还有人担忧:现在有人闹事儿,会不会以后就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一说起这个气氛更火爆了,还没分到牛的都恨不得直接打上后坊村去。
走着走着,突然有个耳朵灵的喊道:“都别说话,停下停下……”
“怎么了?”大家看他紧张,顿时都是一惊。
“别说话,前面有动静!”那人紧张地提醒道。
冬天的早上天亮的晚,到现在其实天色还昏暗得很,视线自然看不了多远。不过这时大家也听见了,前面依稀有阵阵低吼声传来,还有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声音。
一群人都是戒备了起来。
“田大富,是我!养牛场的燕飞,你们别怕,老虎都拴着呢!”
听到这个声音,田大富顿时激动了起来:“小飞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