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陈慕打着哈欠坐在龙椅上,隔着面前的帽珠第一次认真打量底下的大臣。
左首位站着的那个面白肤嫩的俊朗青年,大概就是自己的皇叔了,一身金黄蟒袍真是贵气十足。
右首位站着的老者大概就是刘宰相刘伯承,前两排里对他忠心耿耿的只有这么一个老头,就连第四排低着脑袋的宰相儿子都不是他的人,想想真是可悲。
想到他的母后和那些什么御前一等带刀侍卫还有手握兵权的将军全是皇叔的人,他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可这白眼翻到一半就听见底下有人开口:“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陈慕眯着眸子看过去,实在是光线不够敞亮,加上距离不近,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的是那位皇叔。
陈慕表示自己完全不怕这个人有木有!老子是来给你使绊子的,才不怕你呢!
于是冷淡道:“没有。”
上完早朝,陈慕躺回并不宽敞的龙床/上呼呼大睡,折子什么哒,不是有摄政王呢?原主可是正宗的真龙天子,勤勤恳恳那么多年也没落得一点好,他这种半吊子还是安安心心的当个昏君吧。
既然立志要做一个昏君,陈慕也就心安理得的不理政事了。
此时他登基已经八年,八年,初登宝座时的那个小小少年,也曾经全身心的依赖着那个男人,那个在他眼中几乎取代父皇位置的叔叔曾经是他眼睛里唯一的太阳。
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
点头哈腰的安顺唇红齿白长得挺清秀,睡醒了趴在书桌上准备看奏折的陈慕看着他有些好奇,太监,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诶。可是总不好掀开他的裤子直接看,只能埋着头胡思乱想。
正没有头绪便听到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喊:“皇上。”
他抬头,看见埋着头的安顺,嗯了一声示意他说话。
“皇上。长春/宫宜妃娘娘求见。”
“嗯?”陈慕皱眉看过去,片刻反应过来外面的大概是原身的妃子之一,沉吟片刻才道,“请进来吧。”
话音落罢不久,便见一个身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梳着如意高髻的婀娜女子被宫婢虚扶着右手款款而来,她左手上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八宝盒,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陈慕的目光太过直白,宜妃走到书案前已是双颊红粉,眉眼含/春,她未语先笑,姿态一如牡丹雍容华贵,却又带了点孩子气的娇嗔:“臣妾听闻皇上近来苦夏,特意亲自熬制了解热祛风,清暑化湿的香兰凉茶。皇上快些尝尝味道如何?若是不好,臣妾这便回去改还来得及。”
女子身上香风阵阵,陈慕收回视线脸上一片燥热,他端起青花小碗抿了一口凉茶,语气不觉温和许多:“很好喝。”
女子笑的越发灿烂:“好喝臣妾便急着,皇上日后想喝了,随时都可以来找臣妾。”
陈慕点头,多亏了上辈子拍戏,如今对情绪的掌控更上一层,脸上的红晕褪去,又恢复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爱妃可还有事?”
宜妃嘟了嘟嘴,撒娇一般:“皇上这是赶臣妾走吗?”见陈慕不说话,她矮下/身子,胸前丰腴贴在陈慕手臂上:“臣妾许久不见皇上,思念的紧。今日好不容易见到,还未说两句话,皇上便要赶臣妾回去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臣妾了。”
女子仰头望着他,那双善良的眼睛里蓄着泪水,似乎真的是难过得紧。陈慕有些尴尬,经过这么多世界,不说他身边大部分都是男人,就是有女人他也不曾生出过旖旎心思,如今被一个女人这般缠着,又是这种姿态,着实不知如何对付。
正一脸为难,便见安顺又进了来,怯怯的看了眼他,低声道:“皇上。长春/宫静妃娘娘求见。”
怎么又是长春/宫的?陈慕皱眉,宜妃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放肆,站起身整好衣服立在一边:“皇上。静妃妹妹怕也是担忧您的身体呢。”
陈慕扶额,偷偷的深吸一口气,他的身体好着呢,才不用这些女人关心啊。陈慕摇头起身要走,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喊:“皇上!”
他扭头只看到一抹娇粉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浓郁的花香直冲脑门,害得他一个踉跄,怀里的小姑娘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梳着垂髻,犹带着婴儿肥的粉/白脸颊上嵌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此时这双大眼睛正直愣愣的望着他,扑闪扑闪的,还带着怒气:“皇上这几日怎么不去看静儿?皇上可知静儿夜夜等着皇上?”
陈慕握着她的手臂把人推开些许,偏着脑袋换了口气总算是活了过来,扭头想发火,但对着这么个小孩似的姑娘怎么也怒不起来。
静妃比宜妃年幼,脸上犹带着少女的张扬肆意,此时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满是委屈,似乎他就是一个吃完就跑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陈慕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薄怒的轻呵:“静妃妹妹,皇上是真龙天子,你跑这般快,万一冲撞了皇上可如何是好?”
陈慕心里一咯噔,以他的认知,这时候两个女人多半会打起来的,可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静妃后退半步,垂下脑袋十分难过的开口:“皇上?静儿有冲撞到您吗?对不起,静儿太想念您了,以至于,失了分寸。皇上会责罚静儿吗?”
她说着,露出期待又胆怯的目光,陈慕那句不会都到了舌尖又被突然站在他旁边的宜妃堵了回去:“皇上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罚你,但你也该明白,你既然成了皇上的妃子,一言一行皆是皇家门面,怎能这么没大没小,横冲直撞!”
“姐姐如此说可是误会静儿了。”
······
陈慕扯着嘴角干巴巴的笑着,女人之间的战争真是太可怕了,眼见着两位美人越吵越大声,声音震的人耳朵疼,陈慕忍不住小小声的说了句:“爱妃们不要吵了。”
“你闭嘴!”
“你闭嘴!”
······
两个女人齐刷刷的愣住,惊恐的看着陈慕,片刻惊醒般扑上来:“皇上!臣妾不是说您!”
“皇上。您听静儿解释!”
“放肆!都给朕闭嘴!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胡闹!”陈慕冷着脸看着两个人,随即甩袖转身坐回椅子上,实在是再不坐下就站不住了,他的手握成拳头搁在颤抖不已的大/腿上,脸上还是一片黑沉阴鹜,“安顺!把人给朕撵出去!以后,后宫众人,无论是谁,再也不得踏入长信宫半步!”
说罢见没人反应又大喊了一声:“听见没有!还不给朕赶出去!”
“皇上!臣妾知错了。”
“皇上,皇上,静儿也知错了。”
两个女人先反应过来,哀哀的求着,但陈慕冷着脸完全不为所动。
安顺看皇上脸色,心脏跳的几乎要涌/出胸腔,他低着头疾步走上前把两位娘娘请出去,旁边伺候的宫婢则把陈慕的命令传达下去,顺便提醒大家,皇上今天心情不好,都谨慎着点。
一时,长信宫上下人人噤若寒蝉,生怕哪里惹了皇上丢了小命。却不知道他们惧怕的那个人此时正瘫软在椅子上颤抖不已,女人吵架什么的,果然受累的是男人啊。
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处理后宫关系的。
折子是没法看了,陈慕看着面前的香兰凉茶,端起来一饮而尽,不得不说,这茶真好喝。
六月底的天气闷热烦躁,却迟迟不降雨,陈慕从浴桶出来,自己拽了帕子擦干,就算当了皇帝他也不习惯让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因此这间通室除了他再无旁人。
安顺侯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命人送来寝衣,陈慕身上裹着件紫藤萝浴衣,轻薄的料子被夜风一吹轻轻摇曳那满串的藤萝便如同真的一般弥漫着花香,安顺捧着金黄寝衣要替他换上,被陈慕挥手制止,这种天气穿黄色太招虫:“明日命人做些浅颜色的寝衣送来。”
安顺愣愣的点头,视线落在陈慕修长的手指上不禁咽了口口水。
咕嘟一声吓了他一跳,慌张的抬起头去看前面的人,只见他不在意的看着周围的景色,片刻笑道:“安顺。我们去夜游吧。只我们两个,不要带那些累赘可好?”
安顺看到他的笑容不觉有些呆愣,许久才木讷的点头。
说是夜游,也不过是在陈慕目前居住的含凉殿四处走走,专供皇帝避暑的宫殿永远都是耀眼的金碧辉煌,陈慕沿着花廊走到水榭,水榭檐角挂着宫灯和风铃,夜风一吹玲玲作响,煞是好听。
各处站着岗哨,一队御林军子河岸对面的小径走过,领头的人看着颇为熟悉,陈慕微微眯起眼睛,便听到安顺小声道:“皇上。要不要叫梁大人过来。”
“嗯?”陈慕扫过他的发顶,“安顺。朕来考考你。”
许是陈慕发了火,安顺心中紧张听见他要考自己,腿脚一软勉强站稳了却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再听陈慕问起梁大人姓甚名谁,如今职位只能老老实实答道:“梁大人是兵部尚书梁大人的次子,名元风。目前担任御前一等带刀侍卫,正三品官职······”
御前一等带刀侍卫啊。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远远看着那人对他抱拳行礼又继续远行,只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说起来,这位梁元风梁大人也喜欢那位状元郎呢。
他将折扇丢给安顺,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困了。回去睡觉。”
夜间陈慕睡到一半猛然睁开眼睛,眼珠都没转一下又猛然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