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总会自然不会当日结束,按照惯例,次日一早吃过饭后,卫笙就再次来到昨夜的会议室中,三楼大厅已经被打扫干净,如果不是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空旷明亮的大厅很难令人想象昨夜的惨烈一幕。

不管昨夜会议室中,对她所作所为表示不认同的人占了几成,今天当卫笙踏入会议室时,迎接她的目光显然比昨天多了几分善意,亦或者戒备的审视。

卫笙今天只着了一件素色风衣,四仰八叉地窝进了椅子里,第一个朝他迎来的就是崔家贵,听说他昨晚会议结束就登了张振义的门深夜拜访,目的显然是想打探西沙群岛里的东西。

而到了这会儿,崔家贵的笑容明显比昨天还要灿烂少许,与昨天不同的是,此时他的肩膀上正站着只体长约有五十厘米左右的褐灰色猴子,猴子脸部粉红,正抓耳挠腮,两颊的颊囊显得有些大。

“小姑娘,对‘滴血钻石’的买卖感不感兴趣?”崔家贵拉开卫笙身旁空椅,人就落座下去。

卫笙听了这话一愣,“滴血钻石?”

崔家贵笑容不变地拖长音,算是答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肩头的猴子,“恒河猴,又叫猕猴、黄猴,怎么叫都行的。”

卫笙看了看那猴子,只略一沉吟,联想到崔家贵的主营方向,心里就了然了,“滴血钻石指的是走私……野生动物?”

崔家贵顿时仰首一笑,连连点头道,“我们叫它滴血的钻石,利润高、风险低、惩罚小。”

听这意思,崔家贵是打算拉自己做这买卖,倒是知道崔家贵靠它发家,不过卫笙打心底里不太待见这层买卖,也多少有些看不上,对这些小家伙,就算不从道德角度出发,折腾一趟又能为她带来几个子。

所以对崔家贵口中的利润高,卫笙还是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敷衍笑问,“哦?听说这两年动物保护协会的地位也在走高,恐怕查的严吧。”

崔家贵神秘一笑,“知道我是怎么带来的?”他指向自己肩头的猴子。

卫笙面似感兴趣般把他望着。

崔家贵就拉开衣襟,卫笙奇道,“藏在大衣里带出来的?”

“裤管里藏鸽子,胶带粘乌龟,真虎变假虎,内衣缝壁虎,‘怀’猴子。”崔家贵老神在在地笑。

“还真是奇招百出。”卫笙古怪颔首,“就是听着有点业余。”

这话,倒叫崔家贵放声大笑,随即含笑说道,“你也知道业余,这些搞业余的,不被查出来才怪了嘛!小姑娘,我看出来了,你对我的买卖不感兴趣,不过我告诉你,野生生物贸易的利润率,是毒枭们梦寐以求的,我不是真叫你在裤管里藏鸽子,你就放在合法的货里夹带嘛,把野生生物部门和海关方面搞得清楚明白,然后外贸单子一改,能查出来的寥寥无几。”

说罢,崔家贵又道,“你照我给你安排的路线去走,别的不敢说,就算被捕,也比不会一张违章停车罚单严厉到哪里去!贩卖这些野生动物,很可能是世界上最赚钱的非法贸易,那滋味简直就是……无与伦比。”

话音落地,崔家贵又忽地收敛笑容,伸手拿起身前水杯道,“也就是你这个小姑娘,胆子够大,魄力也叫我喜欢得很,要换做一般人,你去问问这间屋子里多少人想跟我做这笔买卖?我答不答应?”

看来崔家贵本是揣着‘宝贝’,打算先行示好,这对旁人来说巴不得的买卖,到卫笙这却显得不太感兴趣,令他有些老不高兴。

见状,卫笙赶忙亮出微笑,起身拿到一旁水壶,为崔家贵手中杯子斟水,“您老别见怪,确实是我见识有限,对这行当了解的不深。”

崔家贵也是笑着伸手止住,“你要知道,四公斤的猩猩肉,在法国卖到100欧元,你去问问张振义,他跟我做了多少年的买卖,这个生意做下来,一本万利,保证叫你盆满钵满。”

卫笙算看出来了,这老家伙今天是铁了心跟自己用这层交易绑定起来。

“崔叔,我对这行一窍不通,这样,你手里有多少货,我尽量吃,这第一笔买卖我全听你吩咐,算我摸个门路。”卫笙为自己斟上茶水,朝着崔家贵举杯笑道。

崔家贵的笑容里就浸上几分满意。

——

上午将近结束,卫笙端着杯子走到会议室的窗边,崔贤这会儿正在那不知道跟人说些什么,见卫笙走过来,他就低声跟对方道了几句,而后转身迎上卫笙。

“人气挺旺的。”崔贤抬目看向会议长桌,今天整个上午,就见卫笙身旁的位置没断过人。

卫笙伸展筋骨,见周遭无人面色一瘫,打趣道,“汽车烟草都好接受,刚刚你本家找上我,死活拉着我跟他偷运猴子。”

崔贤闻言挑眉,“本家?崔家贵?”这间大厅与他同姓的也就是崔家贵,当下了解卫笙的意思,边喝水道,“到这不谈生意,跟到妓馆找姑娘感悟人生一个道理。”

卫笙背靠玻璃,不置可否地抱胸道,“虽说满屋子人喊的是忠义清高口号,但真忠义清高起来,等同于花样作死。”

这买卖不做,就如同人家端着一盆金子到自己面前,却叫自己抬手扣到他头上。

要说做,现在卫笙并不缺钱,打心眼里觉得没必要去碰这杀生害命造孽的买卖,可惜这是洪家总会,不是世界贸易组织交流大会,摆在桌面上的买卖都是晾出去够吃一梭子弹的。

任何的交好,都需得靠稳固的交易维持,今天不做,明天还是要做,不做这样,总归是要做那样。

或许这就叫做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窗打进室内,会议室的大门微微开敞着,外面的乳黄色地砖干净而又明亮,沐浴在阳光下,连那缝隙中都看不出半点血迹。

房间里,这些穿戴考究相貌平凡的男人们,代表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盘根势力,或议价,或争吵,展望着宏图,敲定着来年的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