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国庆的家境原本的确很好，但是退休以后往儿子工厂搭了几笔数额不小的款子，到了工厂倒闭，加上这些年的开销，积蓄也早就所剩无几了。

以他的性格在儿子结婚事上自然不会拉锯战，让女方承担婚费的事他着实做不出来，所以第一次与亲家‘谈判’就已经承担下酒店和结婚的一切费用，又为儿子全款买了一套婚房，现在可以说是完全靠着退休金过活。

照他所想，儿子祖荫结婚也就算是了却了他最大的一桩心事，可现在看着面前的婚车和夜幕下冻得直打哆嗦的卫解放，心里猛地就是一酸。

这个大儿子，无论工作还是结婚，哪怕是生子，他都从未过问，当年他和杨立春结婚的时候，又是谁来帮他张罗这些琐碎到头痛的事？

历经这么一回儿子婚礼卫国庆已经是焦头烂额，大事小情操碎了心，而卫祖荫现在是能借上家里父母兄长的力，当年的卫解放又能借谁的力……

而且到头来，倒是他借了这个从不被自己看上眼的大儿子的力。

“爸，你们往回走，坐卫笙那辆劳斯莱斯。”卫解放离老远地朝着他喊道。

卫国庆是忍着通红的眼圈踏上婚车，劳斯莱斯内十六张完整兽皮铺装而出的内饰却一点也令他欢喜不起来，前面的副驾驶位上的卫笙，则早已经继续蒙头大睡。

卫笙是被迎亲时新娘家的鞭炮震醒的，看看时间已经是清晨五点半钟，天色依旧昏暗。

待到六点钟左右，卫祖荫已经喜滋滋地接着新娘子上了头车，女方家的大部队也都陆续上车，她知道接下来的行程大抵是绕着市里的某一个好路段摄像，然后将车开向卫祖荫的婚房，算是接亲完毕。

所以卫笙再次睡了过去，丝毫不知车队在街面行驶录像时，不断变换的阵型为新娘以及娘家人带来的怎样的震动。

无论是迎亲还是新房她都没有跟着上楼，再睡醒时已经过了八点钟，车子开往喜力大酒店。

对于徐梅来说，今天的一切都是异常完美，豪车迎亲，她不会忘记亲家当时震惊的表情，所以等到了酒店，就更像是她的主场，徐梅马力全开地迎接客人，比礼仪还要尽职地招待入席，新娘子在万众瞩目中前往楼上换装，准备开启今天这场纯粹的中式婚礼。

火红的横幅、充气的拱门、赤色艳丽的地毯，以及长长的迎宾签到台位。

热闹的会场中，卫国庆拉过卫解放走到一旁，“女方上台讲话的嘉宾定了，是他们单位的一个主任，祖荫和濛濛是一个单位的，濛濛那边找了制钢集团方面的领导，祖荫这边如果也叫领导就显得多余，亲家怕我们为难，意思是合并一下，让王主任代两位新人致辞……”

他在老单位虽然没有请到大腕，但是几个老下属还是请得到的，本打算实在不行就叫个什么主任上台致辞，现在女方那边确定叫了个单位的主任。

而且卫解放早前也说过，登台致辞的事不需要他来操心，这会儿他也就是借着由头张口试探，确定一下方才安心。

卫解放闻言就朝大厅里面看了看，又抬腕看了看表，“人是小笙请的，能不能来我也说不准，不过丫头保证肯定有人上台撑场面，叫我们不用操心。”

听了这话，卫国庆大吃一惊，心说这事你就交给卫笙那孩子了？

当年卫国庆也是看见过卫笙和唐明山等人一起冲进警察局救卫解放的一幕，但这事他最终还是下意识地归在了卫解放当时在刘建仁手底下做事的情况上。

可以说卫笙成了赛车手在鹏城参加比赛都是卫祖荫起先注意到，向他提及，他再问过卫解放才知晓的，否则山高路远，卫国庆这些年与卫解放走的也就只是平常关系，又哪里去关心过这个从小到大没有一点情分的孙女了。

何况当初他对卫笙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这丫头在他的印象中照比其他同龄孩子‘倔’，敢反驳他，甚至于当年，这孩子眼神中曾经流露出过他很令他不舒服的神色，就好像在打心底里蔑视他、质疑他的做派。

而后来卫笙‘死了’他也是清楚的，心中亦是悲悯和怜惜，然后前几个月又得到卫笙的生讯，亦是惊奇和不敢置信了一阵子，不过可能是这二十来年一直没与这孩子亲近过，所以还是很快接受并将消息搁置在了脑后。

今次再见他也是好好打量了她一番，但许是早年的过往和这孩子眼神里的疏离，让他也无从亲近。

这会儿听说车队是卫笙找的，又听说卫解放连将请人致辞这样的大事都交到卫笙手里，他有心说点什么，但想到卫解放办事从来都很稳妥，张了张嘴，最终也是将话吞咽在了肚子里。

没好多说什么。

——

徐梅和徐艳的母亲老王太太已是高寿，丈夫早早就去了，以往都是自己独居，当卫国庆和徐梅条件优越的时候，她日子过的也是舒服，但这两年已然差强人意。

因为二女儿徐艳嫁到了江省，以前来往的少了也就大多以大女儿家为主心骨，而这几天二女儿带着丈夫和几个孩子回到朝南，往她那跑了几趟，看着姑爷发展良好心里也就有了比较。

卫祖荫是老王太太的亲外孙，亲外孙结婚怎能不到。

老王太太是随着缪原晋一家是在八点半到酒店的，八点五十八分也就开始婚礼了。

对于卫家忙着婚宴甚至没有顾及派车去接他们一事，缪原晋还是颇具微词地，不过妻子徐艳则劝他说，“婚礼那么多宾客都要顾，咱们自己人就不要挑这些小节了。”

而来到酒店时，缪原晋看到这颇具规模的大酒店也是一笑，“不是我说，你姐和姐夫还真是死要面子，他们现在的情况哪个不知道，选一个小一点的饭店也没人挑他们的嘛，搞这样大的排场反而有些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