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去,皎洁的月泛着冷调的光,铺洒在702国道通往鹏城山的交叉路口上。
道路深处,数道强光打在地面上三道身影之上,气氛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人低声私语。
中野太郎望着被扔在自己身前的身影,眯了眯眼眸。
这道身影正是小安帕,他的肩头大腿都已经被鲜血浸湿,灰头土脸已是狼狈不堪。
事实上,小安帕正是在知晓这场行动后,于今日刚刚抵达鹏城,他很有兴趣看见这个曾经‘死’在自己手中的女人,再真真切切的死上一回,他本是打算跟着山崎野一起进山行动的,怎奈无论如何游说,中野太郎也执意不肯,只将他留在身边,意思是安全起见。
现在中野太郎被人伏击,他也自然跟着遭了秧,刚刚就在紧跟着中野太郎车辆的后座上,开车的司机和坐在自己左方的人都已经被对方扫射击毙,小安帕利用身旁人的尸体紧紧将自己掩盖其下,这才躲过一劫,却也躲不过暴露在外的四肢遭到子弹侵袭。
现在,对方的检查人员又发现了他和另外的活口,将他们二人一齐拉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小安帕离老远就望见了卫笙的背影,下意识地用外套高领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恨不能将整个头躲入外套当中,不叫对方看清楚自己的面目。
但自从他露头,卫笙的眼睛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这目光仿佛预示着什么,或许是死亡。
他现在后悔死了!
后悔加入到这场围猎当中,后悔对中野太郎信任到毫不迟疑的地步,后悔认为这是一场胜利必将属于己方的战斗!
小安帕侧躺在地面,紧紧地用外套裹着自己的头,仿佛是怕这初冬夜里的冷风顺着衣领灌入般,但在场任谁都看得出,他正在狠狠的打着颤,不停的打颤。
身姿抖得跟筛糠似的。
卫笙忽然笑了,眸色沉吟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叫牛纲。”
小安帕自衣领上方的缝隙望向那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卫笙,还有她手里的枪,此刻他与中野太郎一样倒在地上,被无数车灯打在身上,如置身光柱之下。
而卫笙站在那里背着光,从这个角度看去,高大到令人心生颤栗。
想到自己身处的境况,他的确需要颤栗。
不过他对卫笙提到的名字十分陌生,什么牛纲,牛纲是谁?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卫笙又是眸光闪烁地徐徐开口,“牛纲是一名特种作战士兵,曾在軍方和MSS的协作作战中被指派完成前往菲国的登陆任务,他是我见过最训练有素,做事一丝不苟的人之一,说实话,如果那次任务结束他能活着回来,我还真想跟他交个朋友。”
直到现在,卫笙都能清晰的记起那个清晨,牛纲在早餐结束带着他的伙伴们踏上了那条不归路的背影,坚定而又铿锵,毫不迟疑。
他是卫笙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在那场绝密的行动中,被作为劫持总统府的恐怖分子就地斩杀,直到现在,他的墓碑都无法光明正大的立在八宝山,任何人,包括这次行动的上级,都无法领回他的遗体,承认他的身份。
他就那样死在了异国他乡,身上不允许携带任何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件,以罪人之姿背负了不为人知的重任。
卫笙能够想象他在得知被同盟坑害落入圈套时的悲愤与绝望,天也不应地也不灵时的悲哀与胆寒,因为她同样经历了那些,现在说来似乎已经无伤大雅,但只有真真切切历经了濒临死亡的困兽之局,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力。
卫笙自认比他好点,因为她无需亲眼目睹自己的队友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她也无需承受连死亡都得隐姓埋名的悲凉孤寂。
而犯下这错误的人,正是老安帕。
随着卫笙的每一句话,牛纲这个人物的身份也渐渐清晰,小安帕心沉谷底,他虽然不知道牛纲是谁,但却清楚卫笙提到的是当年登陆行动中的一员。
当然,她也一定认出了自己。
小安帕干脆松手,亮出面容后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面色紧绷地盯着她说,“只要你放了我,你也可以提出条件,只要是我能满足的……任何条件!我可以让我父亲不计前嫌,我们可以化敌为友,我能为你很多的利益,就像狄亚文为孔占东带去的利益……这是双赢的!”
卫笙静静地望着他。
小安帕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又龇声说,“你的船可以永远停靠在菲国的任何港口,我还可以用一大批軍火跟你交换,你将会成为安帕家族永远的朋友!狄亚文不能做的,安帕家族都能做到,你知道我父亲和总统的关系!啊……”
卫笙缓步上前,猛地伸出脚来,靴尖正中男人的肚子,力道之大竟是将他踹出半米开外。
当小安帕惨叫着蜷缩,她冰凉的黑靴已经将男人的脸踩在脚下,正如他当年在那栋府邸中所做的一般无二。
同时,她拉直手臂,将那手中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头部。
小安帕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已是血色褪尽,他惊声嘶吼,“你会后悔的!你是聪明人!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不想死在这,我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聪明人偶尔也会犯糊涂,放心,我会尽早叫老安帕下去陪你。”她声音清哑,仿佛带着淡淡地笑意,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脚下男人连呼吸都在打着颤。
砰!
随着这声枪响,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中野太郎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幕,额角已然青筋暴跳,本意图拖出小安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眼下情况显然不尽如人意。
宁大海的目光则从始至终都未离开中野太郎,仿佛对那死在近击爆头的男人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而一直杵在路边的阮振华,这会儿突然哇地一声,抱着肚子单膝跪地呕吐起来,他虽然对卫笙的打算有着猜测,但猜测终归是猜测,一方面心底里不相信她就敢杀人,一方面也下意识地不相信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