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贞的一系列动作也并未逃过桌面旁人的目光,李政文看着卫笙接到手中的补血汤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在今天上午妻子拉着他去买营养品时,因为他们夫妇都没有吃营养品的习惯,所以还道是给老父亲带回去的。

李政文就寻思营养品哪里买不到?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买,大老远的带回去嘛,毕竟二人行李已经够多了,为这事还跟妻子絮絮叨叨地说道理,而崔永贞则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甚至不予回应。

敢情是给卫笙买的。

又没好意思提前知会他。

这令李政文真真是哭笑不得。

而望着接过东西的卫笙,崔贤原本清冷表情顿时化为柔和,再看向母亲眼中多了些复杂的神色,似是感激,似是欣慰。

邵成东也是微微挑眉,继而又是荡气回肠的一叹,这崔永贞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敢情以往都是故作姿态,实则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再看两个小辈表情,他这心里也莫名晟出些许欣慰,转头与妻子相视一笑。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再想找个一样的,岂不是难如上青天?

卫笙心里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面前的女人,依旧发髻高盘,妆容精致,穿着一身名牌,严谨而又雍容。

但近距离下观察,比之五六年前,她的眼角多了些细纹,眼中多了分沧桑。回首经年过往那些种种画面,虎台县医务室的初遇,当时崔永贞的眼神中满是凌厉,态度倨傲盛气凌人。

后来再见,是她在茶餐厅支走崔贤,以食物链高低端的差距阐明了她的想法,当时她的眼中满是不信任与猜忌,还有崔贤为自己中刀抢救时崔永贞撕心裂肺的痛恨。

再后来,就是朝南市一中组织旅游,崔贤的早恋宣言在崔永贞强势转学下化为梦幻泡影。

京城的伤心夜、单车上的瑞雪兆丰年,太多太多的过往,有那不堪回首的,也有些暖人心脾的,而到了今天,卫笙亦是唯有长叹一声,攥着手中的袋子重重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容,静静回望着崔永贞。

二人相视一笑,崔永贞缓缓颔首,“是个好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人觉得包含了太多太多,这是一种从不信任到欣赏认可的跨越,尤其于崔永贞而言,是将视为宝贝的儿子,在某种程度上拱手交出的心路历程。

拱手交出。

这个词令卫笙觉得有些怪异,笑容也跟着轻松了不少,“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卫笙说罢转目看向崔贤,两人眸光在空中触碰,他朝她微微一笑。

李政文喟叹道,“照顾不照顾的先另说,你这丫头性格太强,别叫我们家崔贤跪搓衣板叔叔就谢谢你咯!”他饶有深意地望向卫笙。

崔永贞想起丈夫说的那个梦,也不禁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卫笙却是知道那日在沱泞岛,李政文是探身看了个清清楚楚的,脸色顿时一滞,再见崔永贞表情自然,看来李政文是没有跟她说实话的,想到这事要是被崔永贞知道,估计这补血汤今天就要变成御赐鹤顶红了。

崔贤适这时端起水杯道了句,“是我照顾你。”

卫笙脸红,几名长辈面面相觑,这才刚正式在父母面前确认恋爱关系,就当着父母长辈的面毫不收敛大秀恩爱了?就是崔永贞也面色古怪地轻咳了一声,假意没有听见儿子的话,而是转头去跟马凤云叙话去了。

——

阮枝琪此刻都快急哭了,她没想到母亲说的这位远房伯伯竟然就是那个跟在孔占东身边,称她一口一个阮小姐的男人。

这种感觉怪异极了,就好像自己突然迈入了父亲的交际圈中,还是以别人女朋友的身份,她甚至能够想到苏景州暗中鄙夷和嘲讽的目光,更何况那个男人并不是真心实意善待自己。

她从进门开始就没抬头看过苏景州的眼睛。

现在回忆起来,父亲在跟朋友聊天或者是在家闲谈,或许提到过苏先生这人?可惜她从来不会也不愿了解父亲的交际圈子,那跟她仿佛形同两个世界,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常年在外打拼忙碌,早出晚归甚至大多时候她早晨上学前父亲已经走了,晚上睡觉前父亲还没有归家。

而她自己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那种出入名流聚集的高端宴会、结交高层次关系人脉的同龄人、被父亲带出去学习交际,这些在她的印象中除了电视就只是听说,起码他的父亲从未传达给她这个概念。

她的母亲是严厉的,只教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例如培养兴趣爱好,增添女孩子该有的气质,在学习上要求名列前茅,这是她的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而这也正是她个性所致。

但现在她突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好像过去真的像是在做梦,她首次意识到了自己也是名流千金啊。

那种葛井秋经常拿出来吹嘘的人。

就算没有孔占东,她不是也能够跟苏景州这位鹏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在同桌吃饭,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父亲的朋友,甚至还有着那么丁点血脉的联系。

就在她深吸口气整装待发,准备拿出点名流千金的气派,起码学习着拿出她本该具备的气派时,苏景州的一句话令她表情又是一滞。

“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小琪的事。”

这话令阮枝琪浑身一震,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起来,为了自己?难道……

是他叫苏景州来的。

他为什么叫苏景州来。

或许是他改变心意了,回心转意了,以他的强势,的确做得出这种直接面向她父母的事来,阮枝琪一直知道他很有本事,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苏景州的态度已经能够代表太多东西。

“前两天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振华,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和苏佩的兄长,有些话本不该说,但不得不说啊!”苏景州沉吟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