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曹作津一直都站在旁边,面上挂着微笑专心喂鱼,仿佛并没有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
“桓先生,就叫我卫笙吧。”卫笙也没听懂这洪门白纸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有必要提醒对方不要再叫自己新马。
那方桓满就是一笑,用纸扇敲打掌心道,“新马有所不知,入门大典后24个小时内,新马在帮中只能唤作新马,这是自古规矩,也是表示其他门人恭贺之意。”
卫笙闻言古怪地蹙了蹙眉,随即沉吟道,“所以按照桓先生的意思,只有入了内八堂才算是真正的洪门中人,而外八堂现在早已化为致维党,也就是说致维党算是由洪门领导的一个党派?”
桓满眼中露出赞许,“新马天资聪颖,一点就透。”
听闻对方夸赞,卫笙心里则是唯有苦笑。
那方桓满已经再次展开白纸扇,五十往上的老脸呈现出几条透着儒雅的褶子,“黄阁章为了利用新马而不将你正式纳入门中,曹先生却是爱才之人,看重新马胆识过人,天赋极高,冒着与黄先生矛盾加深的风险将新马你纳入门中,用心可谓一片良苦。”
“此举不图新马能够感恩回报,只需不要责怪曹先生行事突然、未能事先与新马商量,实在是因担心新马不能理解曹先生之苦心,遭小人蒙蔽而误了事。”桓满细声细气地说完便淡淡一笑,却是三言两语就将卫笙跟黄阁章那边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
卫笙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微笑,倒是一时间叫桓满看不出她的想法来。
略微沉吟,卫笙打定主意借此机会把洪门内外研究个透透彻彻,便又问道,“闫先生与桓先生职位相当?”
她觉得闫柏清和桓满好像看似职位差不多少,一个是黄阁章身边的说客,一个是曹作津身边的说客。
却不想提到闫柏清,桓满面色虽然极力掩饰,依旧露出几分不屑,“新马有所不知,白纸扇乃帮中文职,讲数,通常亦负责帮中财务、管理数簿。代号四一五,四乘十五加四等如六十四,意指易经六十四篇,心明术数之意,术士多有白纸扇在手,因而得名。”
卫笙蹙眉,也就是管理帮中财务和出主意的术士,有点像军师的意思。
“至于闫柏清,他任草鞋一职,代号四三二。四乘三十二加四等于一百三十二,明代末年一百二十八名和尚及四名平民合力抵抗西鲁族人入侵中原,因和尚多穿草鞋而得名,简称九底。草鞋负责对内外事务之联系,通常交游广阔,帮中……并无实权。”
桓满最后一句着重说明,意思也是在告诫卫笙,那闫柏清虽说看似是黄阁章的心腹,实际上却是个没有实权的人物。
这话叫卫笙心中震惊,闫柏清在她的认知里可以算是一个人物,温文尔雅,能力极大,好似一直在游走四方为致维党巩固势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在洪门内只是个草鞋,并没有实权?
这样不由得让她心理上产生落差,也不知道这桓满话里有几层水份。
内八堂分别有:圣堂、中堂、坐堂、陪堂、管堂、执堂、礼堂、刑堂。
这圣堂则是开香堂时的主香人,军师,也就是白扇。
其他几堂负责盟誓、总管事务、协助总管、赏罚和执掌刑法等。
而这麾下又有许多部门,例如能弹劾内八堂堂主、约束外八堂兄弟、有发号召集弟兄的特权的红旗。
还有负责内务、防止身份不清者混入会中的黑旗。
负责巡查堂内事务,及迎风,接驾等事宜的蓝旗。
以及负责纲纪,护掌十八本律书,负责记功过的白旗。
同时还有青刚帮办、花冠巡风,专管内八堂收发传达之责的大老么,以及刚刚被吩咐带黄阁章入席、处理招待宾客的一切杂务的小老么,这还只是其中部分,其系统分化之杂多,信息量之庞大,卫笙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全部接收得了。
而那白纸扇显然也没有打算为她一一细讲,只是捡了这几个重要的部门说,卫笙猜测他的目的也是让自己对洪门的庞大体系以及势力有个更直观的了解。
的确,历经今天过后,卫笙的确自知以往对于所谓致维党的了解太过片面,她以前知道致维党是洪门,现在知道了致维党属于洪门,而真正的洪门正统依旧秉持着古老帮派的江湖作风。
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即有江湖。
洪门恰在卫笙面前展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江湖,全新的江湖,一个具有男儿义气、精密协作能力、等级划分森严且具备雄厚实力的江湖。
而且这个江湖是世界性的。
它并不单单存在于某一个国家,亦或是某一个地区,除了卫笙所接触过的M国洪门、众人熟知的香港以及澳门外,甚至遍布在加拿大、菲律宾、澳大利亚、巴拿马、阿根廷、印尼、大溪地等上百地区,他们成立了世界洪门总会,每年召开一次峰会,上百名代表参会,他们调解矛盾、达成合作、分化利益……
看着面前面带儒雅微笑的桓满,卫笙心中清楚,他之所以会在自己面前如此毫不掩饰地分化离间,以及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是因为自己还未能达到让他心存顾忌的地步,这就是典型的上位者心理,看似恭谦有礼、目的明确,让你只能遵从。
她垂眸沉吟,微笑着从兜里翻出一块泡泡糖,撕开糖纸,将糖送入嘴中咀嚼。
桓满微笑看着她的动作并不着急等她回话。
半晌,卫笙才掀起眼皮笑道,“曹先生能给我什么?”
桓满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笑道,“新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曹先生能带给你什么,而是你能为曹先生带来什么。”
卫笙笑着吐出一个糖泡没有答应。
桓满依旧盛着满脸儒雅的褶子,含笑说,“新马可知道,你这次杀害那六名来自山口组总本部的成员,原本是要与林啸完成軍火交易,而这项交易是由曹先生委派给林啸代理,只那一晚,你就亲手摘了曹先生四千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