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斑从茂密地花叶缝隙中,倾泻进医院二楼的走廊。

邵成东诧异看向卫笙,原本他也只是满心烦乱恰好碰上卫笙,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思打算跟她谈谈,也算是无人倾诉之余正好碰上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件事崔家与他的态度截然相反,而妻子那方他也只能安抚,要说唯一能诉说两句的,也只有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卫笙。

却没想到,卫笙竟然知道花会。

此刻,卫笙垂眸沉吟半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现在花会当家人林啸,是上个大佬蒋百万的得意门生,为人心性狠辣。”

说罢,她抬目看向邵成东,“邵叔叔得罪他了?”

从刚刚李政文的只言片语,还有崔家邵家的态度,卫笙基本可以感觉得出这件事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许说,照比先前自己所想要复杂得多。

邵成东闻言闭目叹息,“三天前,花林集团找上万城,意图强行融资啊!”

卫笙闻言呼吸微滞,眉头轻蹙了一下,“强行融资?”

邵成东轻轻点头,“我对花林集团的商业模式进行过简单的分析,其实它就是花会搭起来的花架子,空得很哪!集团内部亏空严重,全部都靠外部资金注入维持,以他们这种全无章法的发展下去,空间十分有限,估计林啸也看出了这点,他们现在看上了万城的商业模式,打算强行融资分一杯羹。”

卫笙闻言眸光轻闪,邵成东所言她不怀疑,如花会那般原本就不是靠走正规路子发家的,搞个集团不过也就是搭个花架子,许是保护色,许是为的在经济转型前有所准备,但他们显然不擅长搞公司,哪怕重金聘请外援亦解不了从上到下的腐蚀结症。

邵成东口中的外资注入,八成是从赌场以及不正当行业中获取的暴利资金,以此来支撑起公司集团的正常运转。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长久,林啸必定要想办法,这主意就打到了万城集团上。

如此说来,林啸还是十分有眼光的,毕竟后世的万城集团规模庞大众所周知,其国内首个综合体商业模式更是令其独占鳌头,无论是从运营、管理、品牌等任何一个角度,国内也鲜少有企业能与之抗衡,这是时代赋予先行者的优势,也是其独到的商业模式所带来的成果。

眼下林啸看上万城的商业模式,对于邵成东来说,无异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笙并不清楚后世的林啸是否融资成功,成为其背后股东之一,但不可否认,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此种情况太过罕见,也太过稀松平常。

如果自己是林啸,或许也会想到这条捷径,但自己与他的不同之处,恐怕就是自己不会以此方法达到目的,毕竟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林啸则因为其所属、所经历的时代,以及自身的实力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这是从客观的角度看待,但实际情况是,邵秉然是她的朋友。

无论是初中时一齐经历紧张的结业冲刺,还是赛车社团筹备的种种活动,亦或是众人在一起排演话剧,再或是课上的相互帮助,课下的打球、校外的聚会,不可否认,他与高瑞、李兴禹,甚至是邰子睿和邰子珊一样,都是自己的朋友。

喜欢一个人没有罪,想要触及同样没有罪,就如上一世自己想要触及他。

但这事涉及花会,她还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自己眼下并没有实力与花会硬碰,说是以卵击石亦不为过。邵家能办最好,邵家不能办,自己再想想办法。

“那么邵叔叔有没有考虑过,退一步?”卫笙试探问道,“毕竟花会势力庞大,与之合作胜过为敌,说不定对万城将来的发展有利无弊。”

邵成东的眉头就不自觉地蹙起,声音也带上几分怒意,“他林啸还是不懂我邵成东说一不二的脾性!而且他今天做得出绑架我儿子,明天为了利益同样会不择手段!卫笙,做生意讲求一个长远,你要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

说罢,他转过头来凝视卫笙,掷地有声地道,“像林啸这样的人,他或许会因为他的不择手段而得到一时辉煌,但绝不可能辉煌一世!”

卫笙眸光微顿,震惊于邵成东的识人之明,从后世所知的结果来看,林啸可不就是半路夭折了。

邵成东觉得自己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态度过激,渐渐缓和下面色,“邵叔叔态度……”说到这里,邵成东叹声闭眼,又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

这次卫笙没有拦他,刚刚在病房门前听见李政文与马凤云的对话,当时不明情况没法揣测,可眼下看来,崔家跟邵成东的立场很是不同。

可以想象这个男人如今所承受的压力,儿子的性命以及他个人的信念,他背负着整个集团利益的同时,在更为庞大蛮横的势力面前那种深深的无奈,他宁折不弯,却无人能懂,无人可诉。

卫笙也转头看向窗外,望着那艳丽绽放的深红色花朵,忽然伸出手来将其折断,花会。

转头望向崔贤的病房,卫笙忽然面作轻松地笑道,“邵叔叔,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林啸是为了融资合作,相信他一定不会为难秉然。”

……

辞别邵成东,卫笙并未再进病房,原因是崔永贞和李政文眼下正在病房当中。

卫笙独自一人下楼,在医院正门前拨通邰子睿的电话,告知他自己已经就在楼下,问他是跟自己同道回去,还是在医院多呆一阵。

邰子睿说这就下来,让卫笙在楼下等他一会。

挂掉电话,卫笙就转头看向送自己来时的桑塔纳轿车,轿车依旧停在医院正门的花坛前,杨威和杨峰两人亦是坐在正副驾驶位上一动不动。

眼下九月份的S海,午后异常炎热,卫笙几乎可以想象待会坐进车中,那车里将是怎样如蒸笼般的燥热,这两个汉子还真能在车里坐得住。

想到这,卫笙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