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邯郸淳(书友玄清竹万点(1/1)

“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勋搓着手,又着急又尴尬。

“张公,你啊,书读得不多,这思想却挺顽固。”孙策拉着张勋往学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导。“古代的妇好身为王后都能统兵打仗,你女儿研究点织机又怎么了?养蚕的技术还是黄帝的夫人嫘祖发明的呢。田耕女织,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没什么不对。”

张勋哭笑不得,虽然不怎么赞成孙策的想法,却又不好直言反对,只能绕着弯的说这是与民争利,不该是官宦人家所为。况且贵贱有别,他的女儿和织妇混在一起,传出去也不好看,万一坏了名声,将来嫁人都是个问题。

正说着,庞统突然插了一句嘴。“照张公这么说,黄月英以后岂不是只能嫁给贱人?”

张勋突然反应过来,黄月英和眼前这位孙将军可好得蜜里调油呢,明眼人都知道她将来会是孙策的妾,这岂不是直指孙策是贱人?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老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孙策见了,忍不住大笑,拍拍张勋的肩膀。

“行啦,行啦,不为难你了。这件事是你的家事,你回去想怎么处理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张公,刚刚收到消息,段煨、张辽领五千西凉步骑到了郦县,你有什么建议吗?”

孙策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张勋对孙策想去救援郦县的想法非常支持。坐守宛城肯定是不行的,立刻去救析县、顺阳也不太现实,先救靠得最近的郦县既能表现孙策的勇气,又不会太冒险,正是最合适的选择。

孙策其实也没指望张勋给什么好建议,只是出于尊重才问问他的意见。两人说着话到了郡学,进了前院,一些书生们正聚在一起听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儒说话。孙策不认识那老儒,也没在意,刚想从旁边走过去,张勋拉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将军,那是颍川名士邯郸淳,师从我扶风书家曹喜,写得一手好书法。”

孙策一惊。这就是邯郸淳啊,这可是位奇才,不仅书法好,而且对游艺很有研究,是三国有名的玩家。当然他的主业还是经学,只不是一般的经学家那样古板罢了。曹魏正始年间的正始石经就是由他书丹的,书法水平堪和蔡邕书写的熹平石经相提并论。

孙策转身走到人群后,张勋刚想喊,孙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身上的鱼鳞细铠除了能表明他的武人身份,而且军职较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殊标志。围在一起听邯郸淳讲解的儒生们没有认出他来,最多只是觉得这年轻人长得不错,多看了一眼,更多的人一看到他的铁甲就露出轻蔑,连多看他一眼都免了。

就连邯郸淳都没认出来,漫不经心地瞟了孙策一眼,只是和张勋点头致意,又接着讲课。

他讲的是书法,而且是被称为苍颉书的古文字。孙策对书法有过研究,虽然主要是行楷,并不通晓篆书,但他对书法史却有较深的了解。三国时还没有金石学,对古文字的研究也不算正经学问,最有成就的《说文解字》刚出世不久,作为第一部字典,价值毋庸置疑,但限于时代,其中关于大篆之类的古文字谬误也不少。

邯郸淳的水平不如许慎,而且他的研究方向偏书艺,出现错误就更难免了。孙策听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转身离开。偏偏他个子高,邯郸淳将他脸上的失望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扬声道:“这位将军,请留步。”

孙策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四周,却穿甲胄的武人就他一个,而邯郸淳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脸上。

“先生,你是叫我吗?”

“正是。”邯郸淳直起身来,欠身施礼。“刚才见将军面有不屑之色,不知道我所讲的有什么谬误,还请将军指正。”

邯郸淳话音未落,周围顿时嘘声四起。一个年轻将领居然还敢质疑邯郸淳的学问,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是根本没听懂邯郸淳在讲什么吧?有人认出了孙策,和身边的人耳语了一番。那人听了,不仅没有紧张,反而站了起来,拱拱手。

“敢问将军可是孙伯符?”

孙策笑笑。既然没躲开,只有面对了,反正迟早要认识的。“正是在下。”

孙策亮出身份,却没有得到更多的尊敬,书生们轻蔑之余更多了一分恍然大悟,互相看看,露出你懂的眼神。原来是孙策啊。富春孙家是寒门出身,父子皆是武人,没学问也正常。不过没学问没问题,你谦虚一点啊,不懂装懂什么的最讨厌了。

庞统一看书生们的表情,顿时恼了,刚要说话,孙策伸手拦住了庞统。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书生的鄙视。不过他不是那种喜欢对骂的人,他更喜欢用行动表示。

“指正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先生所见有限,有些断言断得太草率了。”

邯郸淳更不高兴了,再次躬身施礼,态度更客气,但语气也更严厉,颇有和孙策较量一番的意思。

“请指教。”

“我都说了,指教就不用了,建议倒是有一个。”孙策停了下来,看看四周,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调侃。“诸君一看都是有学问的人,肯定读过不少典籍,可是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秦以前的文字见得不多。我说得没错吧?”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点头表示同意。秦火之后,汉代的典籍大多用今文也就是隶书写成,真正的古文书写的原本很少,认得人也不多。汉武帝时孔安国得古文尚书,已经没几个人认识了,而且原本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真正见过古文字的人其实非常有限。

“可是这儿有一个现成的宝库,宛城在秦之前就是天下名城,而且是楚国的北方重镇,出过不少名人,也有不少先秦古碑刻石,你们如果有志搜罗,一定会有所发现。看到那些古碑,你们就应该知道邯郸先生所讲是不是全面,我又是不是信口开河了。”

邯郸淳一听,眼睛一亮,应声说道:“将军所言甚妙。凭此一策,足可见将军见识不凡。将军……”

孙策抬起手,打断了邯郸淳。他可没时间和邯郸淳讨论这些学问。“这样吧,先生如果有意做这项工作,我想聘请先生在南阳郡学做教授,专门搜罗研究南阳境内的古碑,不知道先生肯否屈就?”

邯郸淳心动,却没有立刻答应。

孙策又说道:“我知道,做学问也不能饿着肚子,还要有笔墨纸砚等物资,先生可以拟一个章程,估计一下需要多少时间,多少人,又需要多少钱,我来帮先生解决,如何?”

邯郸淳大喜,躬身致谢。

“将军军务之余还能留心学问,实在难得。淳不揣妄陋,愿助将军完成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