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亭子里坐了半晌,才等到出现在游廊尽头里的芷兰。见黛玉还在亭子里等着她,芷兰便小跑了过来,气还没喘匀,芷兰便回道:“姑娘,你吩咐的话我都学给林管家了,他说让姑娘放心。这时候风大,姑娘穿的单薄,还是快些回屋吧。”
“你瞧着林管家的神色怎么样?”黛玉依着芷兰的性子,由着春绯扶了起来。虽然还是九月,但是晨起的风大,黛玉起初没准备着出来走动,因此穿的有些单薄,如今倒是有些冷意了。
芷兰又上前站到黛玉的左边,为她挡住横穿游廊的风:“我瞧着还好,脸上还带着笑呢,听到我传的话,倒还是松了一口气。”
黛玉便笑出了声来,看来林管家也觉得皓玉出去看看是应当的。皓玉今早定然是磨了他好久,只是他碍于贾敏的吩咐,始终不曾松口。
林管家也跟在林如海身边十几年了,平日里安排事情都是井井有条,外院的事情倒是一时离不了他。如今他亲自带着皓玉出去,黛玉确实很是放心的。
只是巳时都已经过了,外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皓玉和贾敏都还不曾回来。
黛玉难免就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便索性让春绯去二门里候着,若是皓玉或者贾敏回来了,也好先一步通知她。而她自己则是在榻上躺了,看书看不进去,便拿起先前绣的那个荷包绣了起来。
这个荷包是绣给林如海的,当初她学刺绣的时候,绣的第一个荷包便被林如海要去了。虽然对于一个只有五岁,而且是初学刺绣的小孩子而言,黛玉的那个荷包绣的还算尚可。但是隔了两年再看,黛玉却觉得惨不忍睹。
即使是这样,林如海也已经用了两年了,一直没有置换下来的意思。针脚因为先前绣的不紧实,如今都有些脱落。况且,那布料也旧了,和衣裳贴着的那一面已经被磨得稀薄。
贾敏见如此,便玩笑说让黛玉再绣一个。
黛玉当了真,想着进京要走一个月的水路,倒是可以在船上把荷包绣出来。不过那个刚刚绣出来,皓玉便磨着她要。她见还有大半个月才到京中,想着自己定然还能在进京之前绣好一个,便点头应了。
不过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第二个荷包从开始绣起,如今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只是初初做好了一个模子,这图案倒是没有下过针。
黛玉看着手中黛青色的荷包,终是洒然一笑。贾敏素来身子不好,手中的绣活早些年便不再做了,好不容易近些年身子好一些,但是到底经不住长时间盯着做精细活。黛玉亲自做出来的荷包倒是成了抢手货,就连贾敏都说,若不是黛玉现如今绣的这个颜色她不喜欢,倒还想把这个据为己有。
又照着旁边的花样绣,直到一对鹿角成了形状,黛玉才停了手。闭着酸涩的眼睛休息了一会儿,黛玉才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快到正午了,你若是饿了,咱们先传饭吧。”芷兰看了一眼日头才回答道。
黛玉摇了摇头,从榻上站了起来:“春绯还没有回来吗,这皓哥儿也真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个时辰之后便要准备着回来了,如今怎么一点音讯也没有。若真是在外面被绊住了脚,怎么也要提前打发人回来说一句,白白让人担心。”
“姑娘还是先传饭吧,春绯在外间候着消息呢。姑娘做了一早上的活,仔细累着了,传了饭便歇个午觉休息一会儿吧。”芷兰倒是显得很淡然。见黛玉点了头,才带了笑意出了门吩咐在门外候着的小丫鬟们。
黛玉叹了一口气,才喃喃道:“母亲怎么也还没有回来,按理都已经到正午了,即使是进宫朝贺,也不必到这般晚。”
而黛玉念叨着的贾敏倒还真的有其他事情。
西宁王府离皇宫算不得太远,和西宁王妃告别后,贾敏却没有吩咐马车往林家走。而是转了个弯,朝着贾家所在的宁荣街去了。
原来今日在宫中贾敏便见到了贾母,只是因为临时被西宁王妃叫住,说皇后要见她,便不曾跟贾母说上话。她瞧着贾母当时似乎颇为担心焦急的样子,便想着亲自去贾府一趟,好让贾母也安心一些。
况且,林家九月十五便要启程回扬州了,这两日的功夫,她还要收拾细软。虽然想着来年多半是要回京的,但是许多东西还是要带回扬州去才稳妥。在加上西宁王妃先前托她捎些东西回扬州交给肖夫人,恐怕也是明后两日的事。
这样一来,贾敏的时间便紧张了起来。她想着自己离京贾母难免有很多话要嘱咐她,也不知明后日能不能在贾府待那么久,索性今日便顺道过去。
去之前贾敏便打发人提起一步去了贾府,是以贾敏刚到,门外便有仆妇在等着了。
下了马车,贾敏便径直去了贾母的院子。鸳鸯早已经在院子外面候着了,见贾敏匆匆进来,早已经笑了出来:“老太太听说姑太太今日要来,早早的就让我在这里候着,姑太太快进去吧,老太太从宫里回来便一直在念着呢。”
贾敏有些诧异,却没有问话,只是由鸳鸯带着往里屋里去了。
贾母却是在外间的榻上半卧着,翡翠在一旁给她敲着腿。在宫外候了那么久,以贾母的年纪,早已经经受不住。如今她脸上满是疲态,还打着鼾,恐怕早就睡死过去了。
贾敏见如此,便摇了摇头,正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出去,贾母的头却突然往下顿了一下。然后她身子动了动,眼睛却已经睁开了,只是眼神还有些浑浊。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贾敏,贾母连忙坐起身来,打发走了还在锤着她腿的翡翠才道:“敏儿可是来了,快到我边上坐。”说着她便让出了旁边的一个位子,示意贾敏上前来。
“鸳鸯去泡一杯浓茶过来,我还要醒醒神。”贾母吩咐了鸳鸯一声,又拉起了贾敏的手,“今日我可是好生担心了一场,本来想着找你的,却四处都没见到。直至出了庆阳门,才听定城侯府的夫人说敏儿被皇后传召进宫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敏便知道西宁王妃的那些话,到底是被传了开,恐怕如今大家都是猜测纷纷呢。
“没什么事情,是西宁王妃平日里跟皇后娘娘闲聊时,便一直说我性子好。今日许是皇后娘娘一时兴起,便说要见见我。”贾敏便扯了个借口出来。
并不是她不想说实话,只是赵渊途径扬州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虽然林如海根据手头的情报便隐隐能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毕竟关系到众皇子争位的旧怨,抖了出来对今上也是不利的。
阮皇后今日明说是要谢她,可背后却实实在在有一丝敲打的意味。林如海早先便说过这件事情要烂在肚子里,贾敏自然是不会再跟其他人提及。
不过这个借口显然贾母并不相信,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贾敏,半晌都未曾说话。
“我今日过来,便是怕母亲牵挂着,才亲自走一趟。再说,九月十五我便要启程回扬州了,怕明后两日不得闲,今日便过来问问母亲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怎么这般早,我还想着等出了十月,再让你跟姑爷回扬州。”说完贾母的眼圈也红了,“我本想着,等今上登基大典一过,你得了闲,便陪着我住上十天半个月,却没料到怎回去的这般急。这扬州和京中隔得那般远,我也这般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贾敏早就已经哭了出来:“母亲可千万别说这些话,母亲长命百岁着呢。”
“说什么胡话!我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当初哪知道你要跟着姑爷外任,且是一去就是十几年,我每次心里想的疼都不知道跟谁说起。”说到伤心处贾母也是悲从中来。
她就贾敏这一个姑娘,大儿子从来不跟她亲近,二儿子便只知道读书,况且都到了这般大,平日里他们都在外院,也见不上几面。邢夫人她瞧不上眼,王夫人她嫌性子太木,孙子辈的都还小,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
唯一还是凤姐儿平日里逗她笑一笑,身边有个宝玉时常跟她说说话,身边还有一个贴心的丫鬟鸳鸯。
只是很多话,跟凤姐,跟宝玉,跟鸳鸯都是不能说的。好不容易贾敏进京了,这是她嫡亲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的捧着,最是贴心不过了的。
不过她忘记了这个贴心的姑娘已经嫁了人,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更多的时候,她还要为林家的立场考虑,正如贾母时刻要为贾家的立场考虑一般。就像现在,贾敏即使知道林如海年后回京述职多半是要留在京中的,却什么都不敢跟贾敏说。
倒不是不信任贾母,而是怕贾母一高兴说漏了嘴。私自揣测圣意本来就是大不敬的行为,若是被有心人编排,对林如海的仕途难免会有影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