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槿忧心蔺君泓的伤势,生怕今日在宫里不知道要待多久,特意让大夫给他包扎的仔细些。

蔺君泓又特意吩咐了让包扎的紧实点,且多用了几层纱布和绷带。

待到处理停当后,她轻声问蔺君泓:“可是怕太后她们瞧出端倪?”

“是。”

对着她,蔺君泓倒是没必要隐瞒这些,大大方方承认了,而后又道:“今日过去,想必会经受一些试探。槿儿无需担忧,只管平静对待就好。若是有些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说我平日里甚少与你说起旁的事情,尽管说不知道。她们再提,就让她们来问我。”

元槿暗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沉沉的点了点头。

蔺君泓刚刚受伤太后就急急的让他进宫,甚至连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留下。

太后此举的意图,显而易见。

偏偏蔺君泓这般的状况下,最适合的就是休息。如果奔走的太过劳累,对身子恢复不好不说,也真的很容易暴露他身上有伤的这个事实。

再强壮的人,受伤之后都会气血不足。加上劳累,十分容易疲惫。

元槿正暗自思量着对策,就看到蔺君泓让人拿了身素白绣银色暗纹的衣裳。

元槿赶忙阻止了他,问道:“平日里你穿的也不至于素淡至此。今天何苦这般?”

蔺君泓眉目一冷,哼道:“她不是想看么?就让她看个清楚明白。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还瞒不过她去!”

“你真是伤口疼的犯了傻不成?”元槿又气又恼,直接把那身衣裳丢到了一旁,另让人择了身靛蓝的来。

她怕蔺君泓的伤口疼,想着四卫毕竟是男人,粗手粗脚的做不好事情,就将人都遣了出去,她亲自给蔺君泓穿上衣裳。

元槿边将衣裳轻轻套在了他的手臂上,边道:“越是穿着白色,越是让人起疑。更何况,现在穿白色许是不太合适。”

其实平日里蔺君泓也时常穿着白色衣裳,毕竟白色的看着清爽些。

听了元槿这话,他倒是真的有些疑惑了,问道:“这话怎讲?”

“皇上这样,太子这样,三皇子又这样。我想,太后如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白色了。”元槿淡淡说道。

看着女孩儿一本正经的模样,蔺君泓怔了下,忍俊不禁。

皇上病重,太子在宗人府监牢,三皇子在刑部大牢。都是生死未卜的命运,太后如今还真不一定乐意见到跟报丧似的纯白色。

蔺君泓就也不再多纠结,微笑着看元槿给他前前后后的穿衣、系带子,整理衣裳边角。

待到收拾停当后,蔺君泓发现,元槿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仰着头盯着他的脸直看,秀气的眉端轻轻蹙起,似是在发愁。

蔺君泓正要细问她,却见元槿猛地双眸一亮。而后她拎着裙摆快速跑了出去。

因为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这么离开了,蔺君泓便没再走动,留在了此处静等她的归来。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元槿就去而复返。

她脸上和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不过眼中闪着愉悦的欢快笑意。

看到她心情颇佳,蔺君泓的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笑问道:“怎么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元槿小跑着进到了屋里,来到他的跟前。

她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唇看着蔺君泓笑,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不愿太后发现你的异状?”

蔺君泓总觉得她这话问的话里有话。但是,她的话他总不好不答。故而思量了一瞬后,他依然老老实实说道:“正是如此。”

“那你就非常需要我现在的帮忙了。”

元槿说着,眼中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而后抬起手来,挥了挥自己手中之物。

看清她拿的东西后,蔺君泓哭笑不得。

和以往的她有求他必应十分不同,这次他将头扭到一旁,甚是嫌恶的说道:“莫要胡闹。不行。”

元槿丝毫也不恼。

她扬了扬手中之物,笑眯眯说道:“你真的不需要?”

蔺君泓重重点了点头。

元槿十分怅然的叹了口气,往前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说道:“可是王爷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只唇色发白,就连脸色都泛着青。”

她忽地又侧过身来,目光灼灼的问他:“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吗?”

蔺君泓想了想,又想了想,蓦地脸色一变,忽白忽红起来,十分精彩。

元槿看在眼里,明白了他的想法,笑眯眯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里,是她的口脂和胭脂。

元槿平日里爱梳妆打扮,却不喜涂脂抹粉。不过,因着女孩儿爱美的天性,她遇到了好看的胭脂水粉也会买下来,有时候需要参加宴席的时候,也会用上。

久而久之,可是聚集了不少的一堆。

她刚才发现蔺君泓脸色不佳,便去到置放这些的耳房。挑选了最适合蔺君泓的几个,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如今见到蔺君泓神色变化,元槿知道,蔺君泓这是权衡过利弊后,已经默许了她刚才的提议。

于是她再也无法遮掩自己心中的得意和愉悦,拉着他的手去到了梳妆台旁,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坐好。

蔺君泓虽然同意了,可是自己心里的那一关,终究不太过得去。

在他看来,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堂堂大丈夫,涂脂抹粉算什么事儿?

那可是女孩子们才会喜欢的东西!

偏偏元槿的理由合情合理。

而且,这事儿也是他疏忽了,她给弥补上了。

思来想去,端坐在镜子前的端王爷沉默了许久后,终究是敌不过眼前的形势,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一脸悲苦的点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蔺君泓思量着,能够将妆化个差不多就好。

平日里他为人霸道且凌厉,甚少有人会盯着他细看,有上些微的差别,是分辨不出的。

至于太后和太妃她们,到底是年纪大些了,就算再了解他,眼神不济的话也是没辙。

蔺君泓本以为元槿会笑眯眯的应一声。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开口同意之后,元槿就收起了之前的嬉笑和促狭意味,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的五官细看起来。

左右瞧了半晌后,女孩儿这才开始动手。

口脂的颜色是刚才就选好了的。不过,胭脂的颜色,却得现调。

毕竟她要的效果是恢复平日里蔺君泓神采飞扬的模样,而且,还不能让人看出他上过妆。

元槿沉下心来,一点点的调着,一点点的细心涂抹着。

许久后,她终是停了手。退后两步,细细看他模样。又走上前去,补了几下。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露出满意的笑来。

“你看看,如何了?”元槿拿起桌上铜镜,笑着递到蔺君泓的手中。

出乎蔺君泓的意料,如今镜中的自己,当真是和平日里的相差无几。

只要不离得十分近、贴着脸去看,想必是发现不了端倪的。

蔺君泓没料到竟会有这样的效果,看到之后,很是意外,也很是高兴。

更多的,却是心满意足和感激。

这就是他的小妻子。

处处为他着想,当他无法考虑全面的时候,她会从女子的角度来思考,帮他弥补了剩下的不足。

蔺君泓心中涌动着千万暖意,可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们走罢。”他侧首对她微笑,声音柔和且温暖。

元槿笑着应了一声,将手中东西尽数搁在了桌上,这便和他相携着走出了屋子。

蔺君泓独来独往的时候,素来是骑马。不过,跟着元槿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陪着她坐车。

也正是因了如此,他如今当真受了伤需要坐车的时候,倒是没人起疑了。

蔺君泓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和元槿一路同坐马车而行。直到到了宫门外,方才下车,与她一起并行着往里走去。

去到太后宫殿的时候,徐太妃已经到了。

虽然早已想到徐太妃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应当就是在太后的宫殿里说话,不过,在这个时候看到她,元槿还是忍不住去想,对于太后今日叫蔺君泓过来的真实目的,徐太妃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她究竟是晓得真实的原因和状况,依然选择了过来。还是说,对于那些事情,她全然不知情,不过是因为每日里都会来太后这里相伴,故而能够遇到?

这些疑惑在元槿脑中闪过后,她就已经和蔺君泓行到了太后的跟前。他便未再多想,转而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的与夫君一同向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笑着让人给她们看座。

待到夫妻俩坐好后,太后望向元槿,含笑道:“槿儿抱着的这两个的小东西倒是有趣。听说,是专程带来了和汤圆一起玩的?怎的刚才不交给嬷嬷她们去。”

听闻太后的问话后,元槿笑着答道:“正是如此,专程带了它们来寻汤圆玩。只不过,怕它们不太听话,冲撞了宫里的人,所以这才一直抱着,怕它们乱跑乱闹。”

见她这样小心谨慎,且言语中透着恭敬,太后面上的笑意愈发和蔼了些。

“不过是些陪人玩的小玩意儿罢了,就算真的跑岔了地方,谁会去多管?顶多它们迷路回不来罢了,那也是多派点人出去就能寻到的。”

语毕,太后抬起手来唤了个宫女过来,让她将汤圆带来给端王妃瞧瞧。

汤圆住的地方离这里算不得远,不过,终究是有些距离的。

凑着宫人来回的这短短功夫,太后朝元槿招了招手,笑道:“来,把它们带过来给我瞧瞧。看着个头不小,就是不知道重不重。”

“重着呢。”蔺君泓在旁笑着接口,“平日里槿儿抱上一会儿就累了,少不得要将它们搁到地上歇一歇。”

“哦?竟是那么沉么。”太后说着,低头看了看闹闹和腾腾。

片刻后,她将腾腾抱在了怀里。

肉呼呼的软软小身子窝在手臂之上,太后的笑容愈发慈爱了许多,转头与元槿说道:“养的不错,可真够沉实的。”

元槿说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平日里可晴也帮忙照顾着它们。它们俩若是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就会不理我了。跑到可晴那里去寻求安慰。”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露愁苦,偶尔还叹气一声。太后见状,开怀笑了。

“猫儿狗儿可是通灵性的。谁对它们好,谁对它们差,心里门儿清。你往后待它们好一些,它们就不会去静阳那里寻安慰了。”

静阳是指的静阳郡主杨可晴。

听了太后的话,元槿眉目舒展了点,朝着太后盈盈一拜,谢过了太后的指点。

“那么多礼做什么?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快起来。”

太后让元槿起身后,话题一转,忽而说道:“既然你不想让它们乱跑,又抱不住它们,何苦自己一直抱着?交给宫人就好。又或者让端王帮你。”

虽然太后这话说得十分平静且看似随意,但元槿不敢随意的对待。

太后今日让他们即刻进宫,着实太过蹊跷。任何一点细节的东西都有可能是陷阱,她都不能大意。

如果太后此话是为了借机看一看蔺君泓身上是否有伤,那就必然要寻到了合适的理由,打消了太后的念头才行。

思及此,元槿顿了顿,说道:“它们俩啊,脾气最是怪异。喜欢的人去抱,就能乖顺待着。不喜欢的人去抱,恐怕只一下就要抬手去抓。太后心慈,它们感受得到,自然是肯让您抱的。有些人,却是连碰都不让碰。”

说着,她扭头朝后嗔怪的看了蔺君泓一眼,神色里半是恼半是怨。

元槿的这一眼自然没有逃过太后的眼睛。

太后笑着说道:“既是如此,不敢让宫人们去抱也情有可原。难不成端王居然也是不成的?”

“我哪里敢惹他们两个。”蔺君泓苦笑着摊了摊手,“自打它们知道阿吉阿利是我的狗后,它们就都懒得搭理我了。”

“何止是它们俩?就连我家那只大黑狗,也是不喜欢王爷的。”元槿在旁怨气十足的接道:“说来也怪,纽扣那么好性子的,怎么就和王爷说不到一起去呢。”

“纽扣?”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徐太妃在旁接了话,问道:“可是先前陶嫔院子里的那个?”

元槿点头称了声是。

听闻纽扣那个名字的时候,太后还不晓得是哪一个。不过听闻是陶嫔养过的,她倒是想起来了。

纽扣和端王脾气不和,太后确实听闻过。

说实话,那只大黑狗的脾气是很不错的。当初在陶嫔宫里养着的时候,太后见过几次。是个很温顺的大犬。

不过据说跟了端王妃后,那只大犬时不时的就会和端王闹起来。甚至能一人一犬的追上半条街去。

太后听闻此事后,和给皇上看诊的钟太医说起过此事。

当时钟太医说,端王身上杀气太重,除了阿吉阿利那种恶犬外,旁的猫狗都不会喜欢他的。

这样想来,端王妃的话倒是真的应了钟太医的那个说法。

想到钟太医,太后重重叹了口气。

那可是个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暗自思量了片刻,太后终是将这事儿放到了一旁不管。

——或许端王身上并未有伤。

想必他不抱这两只狗儿猫儿,也不是因为有伤痛在身,而是当真和它们不和。

太后一直觉得皇帝太多疑了些。

即便昨天宫里头闹出了些事情来,端王当时都是和穆家人在一起的,其间她去看皇帝的时候,端王也在那边。

一个人又不能分.成两个,端王哪里来的时间到处乱逛?想必受伤的那个是端王的可能性小。

反倒是端王身边那四个顶级的高手……

思及此,太后眉目间骤然一冷。不过转瞬间,又扬起了和蔼的笑来。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十分悦耳,只闻其声,便让人觉得应当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蔺君泓手指微微动了下,朝元槿看了眼。

元槿会意,面上带笑,心中暗自提防开来。

不多时,一名宫装丽人行到了屋内。

她比元槿稍稍年长,五官清秀又行止端庄大方,是以看上去十分美丽。

正是六公主蔺天语。

蔺天语走到屋内,视线在蔺君泓和元槿的身上掠过,便躬身将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放到了地上。

待到那小东西跑着离开后,她就笑着上前,向太后行了个礼。

“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站起身来,拉了她在一旁坐下,这便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先前问你父皇的时候,他说你近日来在研究什么种花,没事的时候就往花园和暖房里跑,等闲见不到人。”

“父皇这是又看不惯我了,皇祖母可要给我做主。”蔺天语甜甜笑着,挨近太后的身侧,抱着太后的手臂,嘟嘴说道:“皇祖母可是怨我不陪您了?我这不是来了么,还特意去看了看您最疼爱的汤圆。”

“你们看看她,刚来就要告状。而且,还是编排我的不是。”太后笑着指了蔺天语说道。

虽然口中说着蔺天语的不是,但是语气和神态却都是十足十的喜爱。

这和对着蔺君泓的时候,只浮于表面的那种假装的喜爱是截然不同的。

元槿心中便有了数。

说实话,她见到这位六公主的时候很少。对方养在深宫,而她即便来后宫,也不过是见过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徐太妃就好。

与蔺天语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原先她就听闻过,太后颇为喜欢这个孙女。如今看来,远远不止“颇为喜欢”那么简单了。

元槿心下一紧,直觉上感到这六公主的到来许是太后特意安排的。

她想要去看看蔺君泓,看他是什么反应。可是沉吟过后,又怕太后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只得弃了这个打算。

元槿就这么淡淡笑着,望着蔺天语和太后在那边上演着祖孙情深的戏码,静等自己需要出场的时候。

果不其然。

没多久后,蔺天语忽地说道:“祖母,我近日听说了一项特别好玩的戏。原本正愁着没人表演给我看呢,如今看到端王爷在,可是全了我的心愿了。只是不知道小皇叔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望向蔺君泓,口中与蔺天语说道:“什么戏?你先说说看。若是成的话,我定然让端王帮你。”

语毕,她笑着与蔺天语道:“不过,不能胡闹。如果胡闹的话,不等端王开口,我第一个不饶你。”

蔺天语娇笑着说道:“定然不会胡闹的。若是胡闹的话,旁人我不知道,小婶婶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被提到的元槿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谁知却对上了徐太妃望过来的探究眼神。

徐太妃的神色颇为复杂。元槿一时间辨不清。正想要再看过去,徐太妃已经掉里了视线。

“六公主不必紧张。”徐太妃在旁声音平平的说着,听不出喜怒:“槿儿虽然脾气算不得好,不过,却从来不会刻意难为谁。”

徐太妃这话倒是让元槿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若说徐太妃是护着她吧,好像不是。若说徐太妃是在针对她吧,那就更不像了。

元槿既是想不通,就没有再去刻意深究,顺势接了话茬问道:“不知六公主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蔺天语是皇帝的女儿,即便比元槿大一些,在元槿跟前那也是十足十的晚辈。

既是晚辈,被长辈问了话,总得好生答了才是。

不过蔺天语显然没打算这么做。

她将头一扭,就像是没有听到元槿的话一般,直接无视了。

太后发觉后,正要开口,就听旁边咣当一声重响,椅子直接被人大力踢翻在地。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循声望了过去。

众目睽睽下,蔺君泓缓缓收了脚,冷冷的看向蔺天语,语气十分淡漠的说道:“你小婶婶问你话呢,你没听见?”

旁人或许没有发现,可是被他凛冽的眼神直接盯住的蔺天语却是吓得脊背泛起了一层冷汗。

她从来不知道,小皇叔的眼神能够可怕到这个份上。

蔺天语讷讷的看向了太后,有些委屈的说道:“皇祖母,小皇叔凶我。”

没想到的是,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竟是没有安慰她,反倒说道:“你看你。端王妃和你说话,你就好生答了。何必惹了端王不高兴?”

说实话,看到蔺君泓为了自家小妻子而动了怒,太后非但没有气恼,反倒暗暗更放心了点。

——端王爷越是护短、越是是非不分就护着端王妃,就越说明他是个冲动重感情的人。

一般说来,太过于看重感情的人,心不够狠,都成不了大事。

这样的端王,很合她的意,她觉得非常不错。

在太后的坚持下,蔺天语不甘不愿的和元槿道了声歉。

元槿就十分公式化的说了声“没关系”。

她本以为这样一来此事就过去了,谁料蔺天语居然娇俏的笑着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笑问道:“小婶婶既然不恼我了,那不如就答应我的请求吧?”

元槿被她这刻意的亲近和刻意的笑容弄的浑身不自在。

正当她想着怎么和蔺天语保持住一定距离的时候,一支玉笛蓦地出现在两人之间。而后,玉笛慢慢偏移,将蔺天语给推到了一边。

“注意分寸。”蔺君泓淡淡说道:“槿儿原谅你了,我却没有。”

蔺天语即便有太后撑腰,也不敢随意热闹了蔺君泓。

她见好就收,赶紧退了半步,歪着头笑得可爱,与元槿道:“小婶婶看我这样听话,不如就允了我吧。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难。不过是想让端王府的四个侍卫表演下摔角而已。”

端王府的侍卫众多。但是能和“四”这个数字扯上关系的,唯有端王四卫。

可是四卫并非是简单的侍卫。

他们都是有品阶的,堂堂正正三品武官。

蔺天语即便是皇上的女儿、当今的六公主,她的这个要求,也着实过分了。

蔺君泓神色一冷,抬指轻叩着桌案,语气森然的道:“适可而止,莫要太过逾越。”

“这有什么逾越不逾越的。”太后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让人唱戏呢。如果是让他们跟戏子一般,着实是不对的。但只不过比试下武艺而已,倒是没有什么。”

太后这话说得巧妙。直接将蔺君泓和元槿反驳的理由给驳斥掉了。

他们若是不肯的话,倒是显得他们夫妻俩太过咄咄逼人了。

端王爷神色愈发深沉了些,面色黑沉如墨。

好在端王妃知情识趣,小心翼翼说道:“太后既是开了口,那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只不过……”

她有些为难的开了口,“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四个肯不肯。”语毕,苦笑了下,“您也知道的,他们四个只听王爷的命令。”

蔺君泓冷哼一声,阴沉沉说道:“虽然只听我的命令,不过,太后都说了,‘那没有什么’。既然如此,他们如果同意了,我也没什么话可说。”

这夫妻俩的反应让太后十分满意。

端王妃性子和软,端王爷生性急躁,若是拿捏得当,都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太后当即吩咐下去,让四卫尽快做准备,为之后的摔角而热热身。

摔角和平时的武艺比试不同。

平日里的武艺比试,可以用武器可以不用武器,互相对打。

可摔角却要光了膀子,一定不能用武器,只凭着手脚来实打实的硬拼。

所以,太后能够理解端王的气愤。

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三品武官。这样光了膀子在人面前比拼,到底是不合时宜。

不过这是能够最快了解到四卫现今身体状况的途径。

若是肩上有伤,那岂不是说明……

太后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过,太后的笑容没能持续住多久,就在四卫做好了准备后僵在了脸上。

因为繁盛他们四个人脱下上衣后,露出的精壮上身都是十分光洁的。没有半点的伤痕。

这大大出乎了太后的预料。

蔺天语也十分吃惊,朝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有些气闷,就没搭理蔺天语。

她有些懊恼,更多的是烦躁。

她知道,昨儿确实有人伤到了。

如果不是端王,不是四卫,那岂不是说明来人并非是端王府的人?

可如果不是端王府的人,又怎会有那么好的身手!

太后一时间气愤难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十指不由得慢慢缩紧。

“汤圆呢?”太后努力压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随口寻了个借口来大声呵斥:“这小东西,又跑去了哪里?明明和你们说过了,莫要让它随意乱跑。不然的话,等下想要寻它也要费一番功夫。”

身边的嬷嬷赶忙上前告罪。

元槿也在旁说道:“都是我不好。刚才闹闹和腾腾看到摔角后,觉得无趣,就和汤圆一起玩。谁知没多久,它们三个就都跑远了,如今还没回来。”

听闻是狗儿和猫儿们一起出去玩了,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一群牲畜罢了,何至于让人费工夫?罢了!”

她说着“罢了”,眼中的厉色却没有丝毫的消弭。

元槿心下了然。

那声“牲畜”想来是太后过于气愤,所以在借机讥讽。

这句讥讽出了口,她的怒气消了一点,自然就不再坚持着让人去寻那几个小东西了。

元槿心知太后那一句骂是“送”给谁的,心中颇为气愤。转而想到闹闹和腾腾,她暗暗担心的同时,又为那边暂时不会受到难为而暗松了口气。

她正心下左右不定的忐忑着,忽地就听蔺天语娇笑着开了口。

“说起来,今日我做错了好多事情,都还没给小皇叔陪个不是。这倒是我的错了。”

语毕,蔺天语端起一杯茶,朝着蔺君泓这边行来。

太后原本想要阻了她。

待到蔺天语回头看了一眼后,太后又止了这个打算。

“既是如此,你便去吧。”太后面色和缓了许多,语气平淡的说道:“你既是小辈,做错了事认真认错也是应该。”

元槿看到了太后和蔺天语交换的那个眼神。

她心知有异,有心想要阻止,却又不能阻止。

——若她刻意行动,倒是显得太过心虚了些。不然的话,不过是道歉的一杯茶而已,何至于那么紧张?

可是,如果不阻止的话,她又不知蔺天语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元槿心中担忧,面上不显,好似十分无意的朝蔺君泓望了过去。

蔺君泓的神色十分淡然,就连眼神都是清冷的。显然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冷静传到了元槿这边,让元槿安心了许多。

元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蔺天语捧着那一杯茶,款款行到了蔺君泓的跟前。

“小皇叔,请用茶。”蔺天语说着,双手捧着那一盏茶,身子微微躬下,将茶捧到了眉前。

这可是十分恭敬的敬茶方式了。

看蔺天语的性子,不像是肯这样恭敬低头的人。

元槿心下一紧,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那边。

蔺君泓闲散的倚靠在椅背上,视线在蔺天语身上扫了一圈,眉梢轻轻扬起。

他懒懒一笑,并未去接茶盏,而是说道:“先前你说要看摔角,四卫虽然忙碌,也都聚了过来。可是人已准备妥当,你又不要看了,非要过来敬什么茶……这却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要表达一下心中的愧疚。”蔺天语笑道:“小皇叔心宽不计较,我做晚辈的,却不能不懂礼数。”

“礼数。”

蔺君泓说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坐直了身子,抬手去拿那一盏茶,“既然如此,倒是我不得不喝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说时迟那时快,蔺天语高举在眉端的手忽然一抖,那茶盏猛然倾斜。

整整一杯水,就这么朝着蔺君泓的肩膀泼了过去,恰好往那伤处落去。

元槿暗惊。

就在此时,有人大跨着步子朝这边行来,口中说道:“先前别处有几只猫狗正玩闹着。我看它们在乱跑,就顺手捉了来,免得跑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你们看看是哪一个宫殿养着的,忒得不懂规矩。”

却是定北王蔺时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