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松华没想到蔺君泓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委屈的不行,小脸一皱一皱的,小嘴巴向下弯着,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洪水。

元槿赶忙把蔺君泓往前一推,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把蔺松华交给了蔺君泓来处理。

蔺君泓斜睨了她一眼,心里却对她这样依赖他十分受用,撩着袍子往下一坐,拉过长绳就和蔺松华对战上了。

和端王爷对战了许久后,小皇孙顿时悔不当初。

——与元槿斗,他好歹还有点赢的可能。

而且,还有机会指责元槿作弊。

但是和蔺君泓一起玩就不同了。

端王爷直接碾压式地赢了他。连点情面都不留。

之前贺重凌为了套话,边引导着蔺松华学习,边和他玩。故而一场下来能坚持好久。

蔺君泓却是计较着蔺松华刚才指责元槿耍赖一事,有心想帮自家小妻子扳回场子,直接杀他了个片甲不留。

一盏茶的时间里,端王爷已经赢了小皇孙五回了。

蔺松华输的灰头土脸的,哀哀怨怨地去找杨可晴玩,托着下巴在那边无精打采地听顾青言讲故事。

端王爷却甚是欣喜,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元槿,意思很明显。

今日他为她报了“一箭之仇”,晚上要好处!

一想到他要的好处是什么,元槿顿时觉得腰酸腿酸……

不过,有旁人在场,她终究是什么都没多说,只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

而后,元槿拽了拽蔺君泓衣袖。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蔺君泓捏了捏她耳垂,轻笑道:“这个女孩子家玩的东西,我学它作甚?看两眼就会了。”

元槿:“……”

她看看贺重凌,再看看蔺君泓,挫败感油然而生。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高智商啊。

不服不行。

蔺君淙既是答应了暂时不会动元槿,众人也就松了口气。

旁的不说,寻个人查个案子,对他们不算难事。

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

知晓了蔺君淙的保证后,大家也就各自离去。

许林广和顾青言负责送两个小家伙回去。

贺重凌散去了大理寺衙役,继续在房内休息。

蔺君泓打算先把元槿送回榆安县,让她好好休息,他再处理其余那些事务,便和元槿共乘一骑往回走。

谁知还没上马,就见旁边不远处有一堆人在争执争吵。

元槿现在最不爱的就是凑热闹。见有人吵闹,自是不理。

不过蔺君泓耳力好,稍稍听了几句,便分辨出来了那些人争执的缘由。于是让元槿继续骑在烈日上,他则牵着马往那边行去。

一位打扮颇为体面的太太正和几人面对面地争吵。

一个汉子边护着那位太太不被那些人伤到,时不时的也和那些人吵上几句。

周围的人不住劝道:“他们家里人都出了事了,齐太太、潘老大,你们又何苦与他们一般见识。”

“什么叫出了事了就不能计较了?”

被人唤作“齐太太”的妇人叉着腰说道:“哦,就因为他们家里死了人,就能空口无凭地在那边诬蔑人了?告诉你们,没这个道理!谁能证明是材料出了问题的?啊?就算是那材料出了问题,谁能证明那就是王妃做的?告诉你们。那些破话,姑奶奶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以前她家里是开点心铺子的,在京中颇为有名。许多人都认得她。

旁人又劝:“你这何苦……”

“什么苦不苦的?哦,王爷和王妃把咱们带出来了,拼命把咱们护下来了。咱们就这么昧着良心‘报答’王妃的?如果王爷不作保,让咱们都离开。如果王妃一路上不理咱们,不救咱们,那还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齐太太一番话说话,连口气儿都不带缓的。说完之后憋得脸通红,喘着粗气。

对面几人里那个皮肤白皙手指润滑的女子期期艾艾说道:“这我太太,我知道王妃救了你。可你也不能就因为她救了你,就不分青红皂白。一码事归一码事……”

“一码事归一码事?”齐太太冷哼道:“哦,敢情你不是王爷和王妃救的?反正我们京城里过来的,这命都是端王府的。难不成你不是京里人?可我瞧着你也不是平安镇的人呐。来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哪儿的,居然忘恩负义到这个地步!”

她不停歇地指责完,那女子脸色白了又黑,甚是精彩。

女子旁边的两个老太太想要帮她争几句,被女子看了眼后,止了动作,没有开口。

在中间不住劝着的汉子刚才插不进去话,这时候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潘老大朝着对面那几个人重重啐了口,喊道:“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王爷王妃就不该管你们。留你们在京城里,地动直接卷走了,一了百了,多干净!”

汉子用身体挡在齐太太和那些人中间,对旁边的人说道:“王爷王妃为了大家做了多少事情,我是看的清清楚楚。人连命都押那儿了来让大家离开,难不成还会为了那点微薄的小利弄些差的东西来砌灶台?”

“可不是。”旁边人群里响起了个声音,“有人说王妃为了贪图好处将东西换成差的,我也觉得不可能。端王府哪还差那点儿银子啊!”

说到这一句,所有人都笑了。

端王爷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

又打了那么多年胜仗,官拜一品。

就算把砌灶台的所有东西全都敛了去,换成银子,怕还不够端王爷家吃顿饭的呢。

皮肤白皙的女子泫然欲泣地说道:“怪道有些人这样肆无忌惮。原来救人一次,那命就是她的了。再来要去就是理所应当了。”

潘老大当初是怕当街闹起来不好看,所以在中间劝着架。

听这女子一说,他也来了气。

他可不像是齐太太那样只会文质彬彬地对骂。他直接撸了袖子就准备上去揍人。

“老.子这么多年了就没打过女人。如今倒是要尝尝这个滋味!”

可他一个拳头刚刚抬到半空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旁边飞来了个小石子,正好打在他肘间的一个穴位上。。

潘老大哎呦一声叫,拳头的去势顿消,捂着胳膊呲着牙忍着那麻痛的感觉消失。

然后,他顺着石子来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喊道:“王爷?王妃?”

听了潘老大的这一声后,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马蹄声响起。

一匹白马疾驰而去。

马上两人风姿卓绝,赫然正是端王爷和端王妃。

潘老大低头看看地上石子,又抬头看看那两人一骑,忽地明白过来,高声哈哈大笑。

他用手指了那个白皙女子,说道:“我不和你吵了。王爷不愿让我因为动手进监牢,我就不动手。但是,你们记得以后夹着尾巴走路。下回再让我碰到了,别说是关监牢了,就是赔上这条命,我也得把这口怨气给解了!”

说完,潘老大朝那几个人扬了扬粗壮的手臂。

又和齐太太说道:“你也别和她们耗着了。和不讲理的人说道理,哪有用!”

他们既是离去,周围的人也三三两两地散了。都还在不住地谈论着刚才那两人一骑的风姿。

说实话,蔺君泓是完全不认得那两个人。

他并不知晓为什么元槿看了那齐太太和潘老大后神色微变,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两人骑马往回行的时候,蔺君泓特意提起来此事问元槿。

元槿默了默,说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与你说过,当时在路上遇到地动的时候,刚好有一些人和我起了争执,停下来与我争吵?”

“自然记得。”蔺君泓颔首道:“当时你不是说,若不是那些人堵在那里,当时受伤的人数会少许多?”

“对。”元槿点点头道:“当先停下的两个,便是刚才那两人。”

蔺君泓不认得齐太太和潘老大。

但元槿却认得她们。

特别是她们的声音,她十分有印象。

当时离京走到半夜的时候,当先想要停下来休息的,便是这位齐太太。

这个潘老大是第一个附和齐太太的主意的。

正因了他们两个当先停下来,后面许多人也跟着附和,而后堵了路。

结果,地动就忽然发生了。

后来众人在元槿的带领下将人一个个救起后,齐太太她们还和元槿道谢。

只不过当时元槿心里也怨她们,所以没怎么理会。

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齐太太和潘老大居然会这样维护她。

思及刚才的一幕幕,元槿的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蔺君泓将事情前后一联系,有些明白她的想法。

他紧了紧缰绳,将她往怀里使劲揽了揽。

低头在女孩儿发顶轻轻吻了下,蔺君泓说道:“你的努力,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有时候许是瞧不出什么来。但是,努力过,终归是会有好结果的。”

元槿轻轻“嗯”了声,挪了挪身子,紧紧搂住了他劲瘦的腰。

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安心,安定。

再不去想其他。

到了榆安县的时候,谁曾想,邹元钧、邹元钦和高文恒已经等在了那里。

而且,三个人正从临时的端王府里急急往外走。显然想要赶往别处。

蔺君泓忙扬声唤了他们一声。

三人抬头望过来,见元槿和蔺君泓回来了,便止了去势,停住步子。

邹元钦急急地要往元槿她们这边跑过来,被邹元钧拽了一把,拉住了。

就在这一拽一停的功夫,烈日疾奔而至,已经停在了他们的跟前。

蔺君泓翻身下马,又举起双手,将元槿小心翼翼地托住,扶她下马。

待到女孩儿站好,他方才转向邹元钧他们,笑问道:“怎么都来了?”

高文恒一脸焦急地盯着元槿上上下下看,确认她有没有事。

邹元钧拧眉沉吟着。

邹元钦当先开了口:“听说槿儿出了事?到底怎么了?我们刚听说消息就赶了过来,却听说你们没回榆安县,就想着去太平镇悄悄。刚巧你们回来了。”

他们三个人今天去了玉宁镇帮忙。

京中的官衙,几乎都暂时设在了玉宁镇。

国子监祭酒谢大人喊了一些学生过去帮忙处理一些事务。喊到邹元钧的时候,看邹元钦和高文恒都在,谢大人就把三人一并叫走了。

谁知这么巧,今儿元槿就出了事。

邹元钦平日里淡定文雅,何时这般失态过?

看他如此,元槿忙道:“没什么大事。等下将事情查明了就好。”

高文恒在旁焦急得说道:“你可有伤到?”

“自然没有。”蔺君泓淡淡地说道:“我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儿的伤害。”

“端王爷话不要说得太早,也不要说得太满。”

邹元钧这才沉沉开了口:“这次的事情,我略有耳闻。若是不错的话,此事原本应当和槿儿无关,反倒是和王爷有关吧。”

蔺君泓没料到邹元钧居然一下子想到了这事儿是有人栽赃陷害,继而能够想到了针对的是他。

蔺君泓没有在意邹元钧那指责的语气,反倒是极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邹元槿也没想到蔺君泓居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饶是他镇定稳重,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愕然。

蔺君泓与他道:“此事不宜多说。不过,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保槿儿无恙就是。”

邹元钧点点头。

他犹豫了很久,终是上前跨了两步,走到蔺君泓跟前,用很低的声音问道:“是谁。”

蔺君泓将右手放在二人中间的空隙处,先是朝外比了个“一”,而后向里比了个“三”。

邹元钧再次怔住了。

蔺君泓分明是告诉他,表面上看是太子,实际上是三皇子?

他不理解为什么蔺君泓会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他。

不过,对于蔺君泓的这份信任,他十分感激,也十分受用。

能够知晓这些事情,可以避免一些麻烦。同时,也可以暗中帮助元槿一把。

即便他能出的力很微小,但,多一点是一点吧。

邹元钧暗暗喟叹着,抱拳认真揖礼,“多谢王爷。”

蔺君泓懒懒一笑,“好说。好说。”

元槿正和邹元钦、高文恒说着话。

他们三人之前没有听到邹元钧低低的问话,也没有看到蔺君泓之前悄悄做的动作。只看到蔺君泓这样懒散的笑容,以为两个人说了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并未细问。

出乎端王府众人的意料,找寻邹元桢和杜之逸,竟是费了不少功夫。

过了好几日,才在一个深山的山洞里将他们两人寻到。

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身上脏兮兮的,头发已经打了结,衣裳也是没了样子,灰抹布一样,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

当他们被带到蔺君泓的跟前审问的时候,那扑鼻的臭气,当真是掩住口鼻都遮不住。

蔺君泓让元槿回了屋子。

他仿若没有留意到周遭气味一般,闲闲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两个碧玉珠子,十分随意地问道:“说吧。”

只这两个字。

至于要他们说什么,只字未提。

邹元桢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脸上一道一道的全是泥土印子,牙关紧咬,不吭声。

她们两个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知道外头的险恶?

没多久,银子就被抢了。

也是他们没有生活经验。竟是把所有的银子,一个铜板不落地全部放在了一个钱袋里面。

这一偷,可真的是半个子儿都没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做了大半天的车,如今钱袋空空,就连回太平镇,都回不成了。

根本没人肯免费带他们过去。

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办?

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

他们没办法了,最后循着一条小溪不住地往山上跑,采果子吃,找溪水喝。

谁知道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在的地方中途还下了几场很大的雨。

两人狼狈不堪,只能摸爬滚打地到处找山洞。

底下的山洞蓄了水,住不得。只能往上爬,在上面些的地方住下。

结果,这些山洞就成了他们的住处。他们就在各个山洞间不住挪移,寻找合适的地方。

也正因为这场大雨,将他们走过的痕迹清理的七七八八,让人寻不到确切的位置。

短短几日,邹元桢当真是尝遍了生活的苦。

如今还要她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杜之逸看到邹元桢那拧着头爱答不理的样子,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两个人过得太苦,不知道争吵了多少回。

原先的才气啊,美貌啊,柔顺啊,诸多的好处,在这几天消失不见了。

本打算带着那些东西,尽够两个人短暂生活一段时日了。而后就会有人送大把的银子给他们,也就不愁生活了。

哪知道竟是运气那样背。

不过,运气背点儿也好。

原先是想着多些银子,待到两人私奔后就能生活宽裕点。

可算是认清了这个女人的真实样貌后,他断然不会再沉溺下去了。

杜之逸早就得了保证,若是不被蔺君泓捉到,银子会寻了他给他送去。

若是被蔺君泓捉到,他按照以前听到的来说,自然也会收到银子。

只不过,这银子他打算一个人独享,再不会和邹元桢共用了。

杜之逸看邹元桢不说话,就腰杆笔挺地道:“端王爷将我们寻来,自然是为了端王妃之事。只是,没有旁人在场,我断然不会开这个口。不然的话,万一王爷为了王妃之事做些旁的什么……我也无力抵抗不是。”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邹元桢轻轻飘出一句:“蠢材。”

邹元桢最是知道蔺君泓对元槿多好了。

即便有旁人在场,杜之逸就当自己能得善了?

愚蠢!

这几天两个人吵了那么多回,也不差这一次了。

两个人这时候倒是一个字儿也不提起当初的初衷了。

合谋起来做成此事,不过是因为两人想要私奔,又刚好杜之逸遇到了这个好的契机。

杜之逸并不理会邹元桢,只跪直了看着蔺君泓。

他浑身都是泥污,衣裳绉绉的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这样直挺挺地跪着,面上还故意摆出云淡风轻的微笑,如此一来,非但没有半分的儒雅气度,反倒平添了几分可笑。

蔺君泓眸中山过笑意,口中轻轻叹道:“既然如此,让他们进来吧。”

他这么突然冒出来一句,邹元桢和杜之逸都颇有些不解。

杜之逸是想着用拖延的法子,将这审问推后一段时间,静等有人来给他助威造势。

谁知蔺君泓还真请了旁人过来?

他疑惑不解,往门口看了过去。

杜之逸倒也罢了。

但是,看到进来的一男一女后,邹元桢却是脸色大变。

后面走着的少女,正是才女萧以霜。

而当先行着的身姿笔挺的男子,正是大理寺左少卿贺重凌。

当初邹元桢在长公主举办的消暑宴上做了错事后,被送到了大理寺。

她的案子,是贺重凌亲自审的。

贺大人专司刑狱,有百般手段让人招供。

邹元桢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己是怎么在他清冷的目光下,一点点将自己做的错事尽数吐露出来的。

邹元桢顿时身子抖若筛糠。

蔺君泓看了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

要知道,虽然邹家的大房二房分了家,但邹元桢到底是元槿的血脉亲人。

端王爷觉得,在这方面不能留下大污点,故而他不能亲自去给邹元桢用刑严审。

所以他直接把贺重凌叫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贺大人的“威风”,那是一顶一的强。

但凡见识过一次的人,都绝对不想见识第二次。

因此,见到邹元桢的惊恐后,端王爷淡淡地笑了。

不过邹元桢倒也硬气。

即便惊惧成了那般模样,依然一个字儿也不肯说。

反倒还是杜之逸先开了口,将自己“见到”的元槿“罪恶的所作所为”讲了出来,侃侃而谈。

无非是元槿命人偷换了材料,诸如此类。

蔺君泓看着两人,含笑问邹元桢,“听说他将槿儿偷换东西一事告诉了你,你甚是震惊,将此事与槿儿说了。为了让他不将事情讲出来,听了槿儿的吩咐,把他给劫持了?目的就是想要帮忙遮掩槿儿‘做错的事’?”

邹元桢之前自然也得到过诸多吩咐。

只是,经过了这几日后,她早已对杜之逸这个男人死了心。

思来想去,邹元桢重重一叩头,平静地说道:“是我硬要带走他的。不过,不是听了端王妃的吩咐,我也没有告诉端王妃什么,而是我听了杜之逸说的信誓旦旦,怕他为难端王妃,所以为了堵住他的口,故而出此下策。”

三言两语,直接将自己的离开说成了对元槿的一片善意。

这下子不光是蔺君泓,连杜之逸和萧以霜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邹元桢。

邹元桢讥讽地看了杜之逸一眼,脏污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其实她是存了一个念头,逃走就不要回来了。

那样,虽然会背上骂名,但只要不被找到,就不会再牵扯上这些事情。

如今不但被捉了回来,而且,杜之逸还将事情给讲出来了,那大家一起死,倒不如只死他一个。

萧以霜紧走两步到了邹元桢的跟前。

她看看邹元桢,又朝门外望了望,面露惊慌和惊恐。

邹元桢这样突然变卦,对邹元桢来说倒还罢了。

但她一定会惹上麻烦!

萧以霜怒视着邹元桢,不住给她使眼色,“你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样的?”

邹元桢早就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道:“刚才的就是实情,绝不改口。”

贺重凌朝萧以霜点了点头,“萧姑娘之前说你可以作证?不如,说说看吧。”

萧以霜绝望地看着邹元桢,还没从刚才邹元桢的突然反口中缓过劲儿来。

她刻意接近邹元桢多日,本以为一切计划天衣无缝了。哪知道出了这个岔子?

萧以霜的牙齿有些发颤,努力放平气息,说道:“邹姑娘说,杜少爷告诉她,端王妃行事不妥,在垒灶台的材料中做了手脚,以次充好。长此以往,怕是要出大岔子的。”

“还有别的吗?你有没有亲眼看到。”

萧以霜想了又想,最终只能摇头说出三个字。

“没有了。”

即便有打算,也已经被邹元桢给完全打乱。

她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

说实话,萧以霜万万没有想到,蔺君泓居然会带了她直接过来对质。

她甚至不知道蔺君泓为什么会知道她和此事的关系。

如今见邹元桢反口,一切事情俱都不认了,萧以霜脑中混乱一团,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贺重凌目光掠过场中几人,“既是如此,只杜之逸一个人看到了所谓的‘偷换材料’之事,旁人并不知晓?”

豆大的汗珠从杜之逸的脸上划过。

他赶忙说道:“其实我……”

“难不成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贺重凌的视线淡淡挪到他的身影,冷冷问道:“你曾欺瞒我和端王爷不曾?”

杜之逸身子抖了半天,最终一言不发。

其他人倒还好说。

他万万不能背叛太子。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旦违背了太子的意愿,他是一定活不成的。

贺重凌望向蔺君泓。

蔺君泓朝他点点头。

贺重凌便道:“那就劳烦窦尚书了。”

这话一出来,萧以霜倒是没甚变化。

不过,邹元桢瞬时间面如死灰。

邹元桢这个时候才真正惊恐了。

她看到贺重凌后,以为自己会关入大理寺。所以特意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邹元桢想着,只要她的口供是对元槿有利的,那么,贺重凌和端王就会护着她。再怎么样,都不会让她出事。

谁知道居然是要关到刑部去?

她哪知道,自己竟然到了太子的人手上!

衙役将要把邹元桢绑起来的时候,邹元桢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她乱踢乱咬。但是,无济于事。

刑部的尚书和两位侍郎俱都来了。

当时的口供,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听到。再想翻供,难上加难。

更何况两位侍郎并非是太子的人。只窦尚书和太子有关系。

窦尚书眉心紧拧。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会有人不顾家人的死活,中途突然变卦。

一个事件,如果从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后面的就怎么样也圆不起来了。

窦尚书脸色黑如锅底,将人尽数带走。

萧以霜看着蔺君泓,欲言又止。

她本以为这件事能让元槿一蹶不振彻底失了信誉。哪知道居然会出问题?!

萧以霜痴痴地看着蔺君泓。

蔺君泓却是朝着旁边微微笑着,伸出手去。

……然后,元槿从那边走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蔺君泓的掌心。

萧以霜先前的哀怨和痴缠顿时凝滞,转成了恨意。

她垂下眉眼,任由衙役将她扣住,把她带离了此处。

审问的具体细节,元槿并不知晓。

当晚用过晚膳后,蔺君泓才和她稍微提了几句。

听闻邹元桢和杜之逸被抢了钱袋,元槿只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

刚好就知道他们的钱袋放在哪里。刚好在他们下了车的时候就把钱袋抢走了……

那盗贼得厉害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

蔺君泓看她一脸惊讶,笑着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自然不是寻常的偷儿。”蔺君泓说道:“是蔺天谌派人做的。”

“他?三皇子?”

元槿愈发震惊。

她没料到邹元桢和杜之逸这样狼狈的状况,居然是三皇子派了人做的。

“也怪他这次太过多心了。想得太多。”

蔺君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我不知他从何得知了这些安排。他不能让她们两人太好过。如果他们太过舒心,怎像是逃走之人?只有狼狈不堪,才更像是逃走的人。”

而且,狼狈可以,却不能有性命之忧。

因为通过这两个人的口,必然能够撬出来有关太子府的一些事情。

只有通过邹元桢和杜之逸查到太子府的头上,断定是太子的人诬蔑了元槿,那么,端王府和太子府才能两败俱伤。

这才是三皇子的目的所在。

只可惜三皇子太过多疑。总怕太子将这两个人安顿地太舒适了,扰了这些计划,所以刻意做了阻挠。

哪知道那几天凄苦的生活竟是让邹元桢和杜之逸两个人彻底离了心,彼此间再无爱意,也无信任。

导致了这次事情的分崩离析。

不过,杜之逸还没完全松口。所以,此事依然不能大意。

而且杜之逸已经娶了亲,平日里等闲见不到邹元桢。

至于萧以霜,更是和邹元桢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和邹元桢开始联系上的?

颇匪夷所思。

若是寻到了其中关窍所在,再适当地加以利用,端王府说不定能从中脱身,而后让太子与三皇子直接对抗上……

那可就精彩了。

毕竟皇上如今的状况……

蔺君泓正暗自思量着,就听元槿忽地说道:“二叔家的那个小孩子,明日过洗三。不如,我过去看一看?”

她说的是邹宁远那个外室给他生的孩子。前日刚刚出生,是个男孩儿。

二老爷邹宁远十分宝贝这个孩子。

二太太杜氏直接气得病倒了。

听说二房那边如今是老太太带着邹元杺在管家。

“你说的是她。”

蔺君泓抬指轻叩桌案。

二老爷邹宁远的那个外室,曾经是三皇子府上的舞姬。

当初那舞姬想方设法和二老爷邹宁远走到了一起,然后又三番两次地去将军府闹事。

为的便是进到将军府里。

只不过她和三皇子定然都没想到,大将军邹宁扬居然那么干脆利落地分了家,让二房的人彻底远离了将军府。

好不容易安置了一枚棋子,三皇子想必不会甘心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一定会寻机出手。

只不过不知道那舞姬在这次的事情里有没有扮演了什么角色。

蔺君泓正仔细思量着,转眸一看,元槿正默默地望向他,面上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蔺君泓只当自己说错了话,细细一想,又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才怀了七个多月。”元槿仔细算了算,说道:“可我听说,母子平安,孩子十分健康。”

她这样一讲,蔺君泓瞬时间明白过来她之前为何那般。

若只是怀了七个月多些就产下的婴孩,许多都身子不康健。需得好好养养才行。

可是从听闻的消息上来看,好似那孩子没有太虚弱?

这倒是有些妙了。

元槿看他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要不要想法子明日让人混进去看一看情况?”

虽说现在是个这样的状况,但是以邹宁远那么疼爱这个孩子来说,少不得要为这个孩子好好的办办洗三宴。

宴席上,人多口杂的,容易打探事情,也很容易发现一些端倪。

邹元桢和杜之逸被抓的事情,毕竟事关重大,并未对外声张。外人并不知晓这事儿。

故而元槿想了想,问蔺君泓:“需要不需要我去宴席上看看?”

这个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

她知道蔺君泓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她打算着,蔺君泓若是真的不肯的话,她就弃了这个打算,再想想其他法子,安排别的人去。

谁知还没听到答案,腰间就被他轻轻捏了一把。

蔺君泓是习武之人,最是了解各个穴位。

他这一捏,元槿顿时全身卸了力气站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他怀里。

“娘子,已经入夜了。”蔺君泓嗅着她颈侧的香气,喃喃说道:“别理那些劳什子的人了。现在做点该做的事情吧。”

元槿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以他那性子,一旦开始了,哪还有个完?

偏偏这事儿得赶紧定下来。

明日她若是要去的话,得尽早做打算。

若是她不去的话,也最好提前做些安排,让人趁乱去瞧瞧情况。

元槿想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于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刚刚动了下,却被他一把抱起,坐到了他的腿上。

不待她开口再问,细细密密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由浅而深,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元槿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尽数承受。

“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而且还是旁人家的,有甚好看的?”

蔺君泓大手探入她的衣襟不住摩挲,在她耳边落下一个个热吻,轻声呢喃。

“若你真那么喜欢小孩子,我再努力努力,改天我们多生几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