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孩子？”唐笑吃惊的声音，“哦，原来十八岁了还只是个孩子，忽然想起来，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没再花过家里一分钱，每天在外面打工赚钱买自己的日用品和学费，敢情那些人都是在雇佣童工啊？”

“你明知道萌萌跟你不一样——”成烈话一出口就略略有些后悔，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唐笑的表情瞬间变了。

“和我不一样？”她那张秀美的脸蛋上绽开讽意十足的笑容，“是啊，和我不一样。我是不值一提的杂草，怎么样都活该，你们成家的孩子就是金枝玉叶，受不得一丁点委屈。”

成烈沉声说：“这跟是不是成家的孩子无关，唐笑，成萌是我妹妹。”

唐笑说：“是，我知道她是你妹妹，有人说过她不是你妹妹吗？”

“难道她就不是你妹妹了？唐笑，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到底有没有把萌萌当成你的家人？”

成烈严峻的话语令唐笑微微愣住。

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她从没有这样认为。

她想成烈说得对，她确实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员。没有把他们当成她的家人。

以前在唐家时，她就没有把自己当过那个家的成员，她像一个寄人篱下的人一样，每天都等待着一个机会让自己逃跑。

后来和成烈结婚了，她有一段时间，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家了。

她和成烈的家，在那个家里，他们是彼此的家人。

可是她忘了，对于她来说，她的家人只有成烈，然而对于成烈来说，他的家人有很多——

成萌、成烽、成母、成父，甚至周阿姨，这些都是他的家人。

她和他不一样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些人变为自己的家人。

她的成长经历，让她根本不愿意和人亲近，她是那么的孤僻，生怕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愿意住进来，只是为了不和成烈分开，她暗暗等待着将来能和成烈搬出去，重新过回他们的二人世界。

然而，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成烈有着他无法割舍的家人，在他眼里，他们甚至比她更为重要。

就如同现在，曾经说过爱她，要保护她，甚至当匕首刺向她时，愿意用血肉之躯来抵抗，只为护住她的那个人，为了他的家人，和她翻脸了。

唐笑心想，如果有人拿着一把匕首要刺向成萌，或者成家任何一个人，成烈都会做出一样的举动，他爱他们，愿意保护他们，愿意哪怕牺牲性命也要护住他们的一世安宁，他对他们的感情绝对不逊于对待她的感情。

这就是家人啊。无可取代的，连她也无法与之抗衡的家人。

唐笑心里头空茫茫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

她凭什么和成萌争啊？

她又凭什么以为，成烈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而不是偏袒成萌？

真是太傻了。

她淡粉的唇边蓦地牵起一丝苦笑：“对不起。”

闻言，伏在成烈怀里的成萌抬起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她没有听错吧？

唐笑那个固执又傲气的老女人会主动道歉？

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成烈却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唐笑，你以为家人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敷衍的？”

唐笑紧紧攥着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这算什么，他在为成萌讨回公道吗？

“道歉还不够吗？”唐笑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不是还应该跪下祈求我们的小公主的原谅呢？嗯？还是说，因为这点事，我需要挂上耻辱牌游街示众吗？哦，又或者，我应该再向你们成家人逐一道歉，这样才算完，对吧？”

“唐笑！”成烈彻底被激怒了，那双浓深的黑眸紧紧逼视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成烈眼中的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令唐笑微微失神，心脏有种烧灼感，那怒火似乎直接烧到了她的心底，竟让她略微有点慌张。

但愈是慌张，愈是要让自己坚韧起来。唐笑从小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在唐家，被李妍和唐幂这对母子逼迫的不得不认错的时候还少吗？

“嗯，我知道。”唐笑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非常无所谓的模样，“所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不对，我该问问成萌，成萌，你希望我怎么样祈求你的谅解呢？”

“我……你……”成萌一时有些支吾，摆了摆手说，“算……算了。”

唐笑小幅度地扬了扬嘴角，道：“怎么能算了呢。你没看见你大哥在为你出气吗？”

“我……”迎着唐笑澄净的目光，成萌有点慌乱，她错开目光，轻声说：“不、不用……”

“怎么能不用？”唐笑上前一步，靠近成萌，“为什么不用？你在害怕什么？”

成萌心慌意乱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成烈身上，成烈伸手将成萌扶住，浓眉紧锁地望着唐笑：“错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咄咄逼人？”

唐笑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是，我没资格。”

成烈的眼神中混合着恼怒和一丝不解：“唐笑，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笑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是啊，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想做什么？抱歉……我也不知道呢。我只知道，是你让我道歉的，不是吗。”

“……”成烈失望透顶地说：“所以，到现在，你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唐笑不置可否地说：“我已经道过歉了。”

唐笑疲倦地往外走，成烈上前一把握住唐笑的手臂，唐笑试图挣脱，但成烈力气奇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什么意思？”唐笑眼神冷冷地说。

“唐笑，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成烈黑沉沉地目光望着她。

“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唐笑嘲道，“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唐笑，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成烈以目光施压。

唐笑哂笑一声：“我怎么敢挑战你。”

“你……！”成烈的忍耐几乎已经到达了顶点。

唐笑说：“你最好放开我，成烈，我不是你要抓捕的罪犯，你需要我道歉，我已经道过了，如何你还希望我做什么，不如一次说清楚。”

成烈黑沉沉地目光紧紧盯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成烈慢慢松开了手。

唐笑头也不回地离开。成烈望着唐笑纤瘦的背影，心底一片冰冷。

成烈与唐笑二人的不和成萌看在眼里，一开始是带着一种报复性的痛快，到了后来，一种不安和歉意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是不是做的太过了点？

老实说，唐笑那个女人也没有那么可恶……

她大哥刚刚的样子好凶，她一度以为他要对唐笑动手了。虽然他向来只会动手揍成烽，但刚刚大哥那个样子，真的好吓人。

成萌缩了缩肩膀，有点心虚地望着成烈高大的背影。

成烈伸手揉了揉眉心，一种浓浓的疲倦感将他包围，他和唐笑的这种僵局，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打破？

不知不觉，两人竟闹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当初不搬回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当然的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他现在越发怀念从前那个在外干练优秀，在家温柔体贴的小女人了。

身后，传来成萌怯生生的声音：“大哥……”

“嗯。”成烈回头，脸色疲倦道：“怎么了？”

望着大哥疲惫的模样，成萌心中难受，更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大哥，我……”成萌吞吞吐吐的，却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成烈上前拍拍成萌的肩膀说：“你嫂子最近心情不太好，别见怪。”

“嫂子她……”成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出刚才发生的事。

如果把事实全部说出来的话，明明错的人是自己。那个老女人顶多是态度恶劣了点。

可是，她在大哥心中一向是懂事的好孩子，要不然大哥也不会这么护着她。

如果让大哥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那大哥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不能让大哥知道。

想到这里，成萌摇了摇头说：“大哥，你还是好好劝劝嫂子吧。”

“我知道。”成烈揉揉成萌的头发说，“不生她的气？”

成萌“嗯”了一声，却不敢去直视成烈那双浓深的眼睛，低着头说：“不生气了。生气又不划算。”

“萌萌长大了，懂事了。”成烈夸赞道。

成萌小脸一红，又心虚，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愉快。

“大哥，你跟嫂子……最近常常吵架吗？”成萌问道。

成烈落在她发上的手顿了顿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手。”

成萌撅起小嘴说：“都说了我不是小孩了，哪有１８岁的小孩子？嫂子刚刚不是说她１８岁的时候就到处打工赚钱了吗？”

“你跟她不一样。”成烈说，“只要有哥在，就会一直宠着你。”

成萌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果然大哥对我最好啦！”

成烈弯起唇角：“好了，好好锻炼吧。”

成萌却没回到之前的跑步机上，缠着成烈问：“大哥，嫂子以前为什么到处打工啊？难道她家很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