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赐儿山秘密指挥部里，一个外国老人正聚精会神的趴在地图上看着，身上的察哈尔作战军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另类。

“将军，歇歇吧。”方振武进门见他和一个小时前见到的姿势一样，不由得出声劝道。

老人抬起头，很是恼火的说道：“方！请称呼我为参谋长！”

“是！”方振武笑着立正敬礼，“请佛采尔参谋长休息一会。”

佛采尔露出满意的微笑，丢下手中的铅笔，从桌上拿起杯子，晃悠悠的来到方振武面前，拉过椅子坐下，没喝两口，腾的放下杯子，极快的窜回地图前。

方振武摇摇头，这老将军，自被赵子赟任命为集团军总参谋长后，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热情，把参谋部的人逼得连睡觉都不踏实。

恰好赵子赟也走了进来，方振武急忙向他摆摆手，指了指佛采尔，两人悄悄走出了房间。

“子赟，你的想法都让佛采尔夜不成寐了。”

赵子赟笑｜ 笑，佛采尔在山地旅见到他下令装备的半自动步枪后，迅速改进了山地旅的作战方式，在进行几次训练，得到满意结果，便风尘仆仆赶回了张家口，那时他正在秘密备战，不好和他见面，想尽办法躲来躲去，直到他给日本人一份大礼后，他才找了个机会见了佛采尔。

老将的火可想而知，吵吵着他要走，也是赵子赟摸到他的脉搏，不吭声看他如何做，火大归火大，走却有些舍不得，老将在察哈尔投入了太多精力，如今战端已开，他很想看看自己在察哈尔做的这些效果如何。

赵子赟见他欲走还留，上去先是道歉，然后直言不讳的说他不能不瞒着他，从军多年，佛采尔知道赵子赟只能这样，他毕竟是外国人，还是和日本结盟的德国人！

“面对侵略，就要果敢迎战，不管我是哪国人，这场战争，我希望你赢！”老将军很认真的说道。

思索再三，赵子赟觉得老将军的理论和经验是宝贵的，而且也表现出了应有的正义感，他向佛采尔提出请他出任集团军参谋长一职的建议。

当时真的让佛采尔傻了好一会，他只是想着留下顾问顾问，正式职务他确实没想过。等问清楚赵子赟确实不是开玩笑，老将军被他这份信任感动，答应出任参谋长，并发誓绝对不会损害察哈尔的任何利益。

就这样，佛采尔走马上任，二十五集团军上下不知道他的官兵不多，老将军又认真又严谨，很多人挺佩服的，除了有些质疑他是外国人的声音外，没人怀疑他的能力。

二十五集团军一成立，就面临着日军的进攻，佛采尔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如何设防，应对日军的进攻上了。防御计划还未形成，在从平津方面信息中得知日本人有可能以重兵攻击他的下花园防线后，赵子赟就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要借鉴当年多伦之战，在下花园形成不对称作战的局面，给日军重重一击！

多伦战役算是经典之一，佛采尔对此作了很多分析，在下花园重现这一战术，让他陷了进去，真要能实现，必定成为教科书的内容之一。

“赵司令！”乱窜了一通，佛采尔在指挥部一角找到了赵子赟。

“参谋长，有事吗？”

“有！”佛采尔不由分说，将他拖回了参谋部，弄到地图前，说着他的设想，老将军中文已经会说，不过不是很顺，赵子赟听了半天，算是清楚了大概，老将军认为，日军最多能集合三个师团进攻下花园一线，一个主攻，两个牵制，多了没意思，己方依靠二十二师顶在下花园，问题不大，关键在两翼，龙关和涿鹿，这两个地方不但要防止日军进攻，还是不对称作战的重要一环，出击的部队集合之地。

“龙关方向，可以动用二十师，加上装甲师、山地师，有足够的力量，但涿鹿就不行了，最多能集合骑兵两个师，把第二步兵师调上去，力量也略显不足，而且，二十二师顶在下花园，反击是恐怕没有力量了，我们部队数量不够！你的想法不成立。”

如果真是三个师团，难度大了，佛采尔还没说十七师在多伦能不能顶住关东军的进攻，恐怕龙关集结三个师也不现实。

思索半天，他眼睛一亮：“参谋长，两个骑兵师作为二十二师的后续，发起进攻时从下花园正面攻击！”

“那涿鹿呢？”

“先调第二师上去。”

“可一个师合击的力量不够！”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保证涿鹿出击的部队有三个师！”

佛采尔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你还有部队？”

“我是没有了，不过我能找来，现在先不说，等我定了后再告诉你，你就当涿鹿还有两个师就行。”

佛采尔对中国人的哑谜很不理解，不过赵子赟说有，那应该就有，他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他还要考虑多伦方向的问题。

战争不仅仅是军队的较量，赵子赟可不是宋哲元，他不会幻想日本人因为他的猛然一击而放弃整个华北战略，更不会幻想日本人给他充足的时间准备，在制定了初步计划后，他便将军事脱手，论具体的战役布置，随便找一个师长都比他在行，他是牢记着爷爷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比不上一群人，用人就要用到极致。

这场战争不是一朝一夕能结束的，他现在的重心是如何持续打下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武器弹药由大管家宋子琪全权调配，有方振武坐镇，他不担心，现在他头痛的是食物，前段时间节约经费的弊端开始显现，宋子琪的军需部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调配除弹药外的其余物资，省府各厅也抽不出人手，对日宣战后，各厅几乎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陈淑珍已经下令，不管战斗打成什么样，察省不能乱，生产必须稳定。

若是赵子赟亲自来管物资供应，那自然没问题，可他虽然不直接去管战役计划，但也不是闲着无事，最终，他还是咬牙将物资一事压在陈淑珍身上，不过陈淑珍也不是硬接，仔细盘算后，她便将这任务压在陈娇儿身上。

抽出身来，赵子赟开始计划察省工业的转移，张煜等人有信心守住张恒，但他依然不敢大意，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方法他懂。

以前是没什么好选择，绥远傅作义和他一起宣战后，稳固的大后方已经非绥远莫属，这几天，他天天在北方大学和马君武等人商量转移之事，工业转移不比人转移，不但花时间，还费钱，仔细斟酌后，只有王卓然的机器厂搬迁没有异议，其余的都有各种各样问题。比如这张家口钢铁厂，搬迁就是笑话了。

折中的办法是重新建厂，如此一来，规模又成问题，工业的事情没进展，学校搬迁也困难重重，连同马君武在内，都不大赞成北方大学大部搬往绥远。

“子赟，必要的后手我是赞同的，但也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搬迁也会极大打击民众的信心，这点你必须考虑。”

赵子赟沉默了，良久道：“先生，我是怕我们难以承受巨大的损失。”

“战争，永远都是一个可怕的恶魔，搬到绥远，就一定能减少损失吗？如果张恒守不住，还有谁会相信绥远守得住呢？”马君武反问道。

“子赟，我看不如两手准备，我们可以先计划着，等真有这个必要再动，至少要打过一两次，我们真可能顶不住时再考虑搬往绥远。”许旋建议道。

“也好，但请先生先安排一部分从事秘密研究的人员撤往绥远。”

“这个可以。”马君武同意。

回到省府，还没来得急和陈淑珍商议搬迁一事，罗尔夫就不顾保卫人员的阻拦冲到楼上，他已经来找赵子赟不止一次，如今的局面早已超出德国方面的预料，察省…..已经成为一个超级火坑。

“小赵，你不肯见我就杀了我！”罗尔夫在楼道里高喊着。

总要面对的，赵子赟无奈朝赵振道：“让他进来吧。”

十几天没见，罗尔夫早已瘦了一圈，赵子赟见他异常憔悴，也是心有不忍，招呼他坐下，亲自给他冲了杯咖啡，轻轻放在茶几上，“老罗，抱歉了。”

“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手里。”

赵子赟笑笑，不答，按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罗尔夫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等他稍微平息一些，赵子赟缓缓道：“老罗，上次我和你说的你考虑过没有？”

罗尔夫瞥了他一眼，心道你上次就没说那么清楚，只要稍微透露一丁点，他一定会抽身的，可现在…..

“我估计你是被臭骂一顿，要不这样，你这次就借机会抽身如何？”

路子是条路子，罗尔夫也不是没想过，可这样一来，他后半生估计想回德国谋生怕是不可能了，也许后代也会受到影响，这一步，不是那么好踏出去的。

见他不答，赵子赟知道他应该是有所考虑，走到他边上轻轻坐下，低声道：“老罗，你相信我不？”

罗尔夫面无表情摇摇头，随即道：“相信你又怎样？”

“别看中国乱，日本人又步步紧逼，我却以为，这里比德国安全。”

罗尔夫的震惊难以言表，德国现在什么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战争可谓一触即发，元首已经把整个国家变成战争机器，现在不是会不会开战的问题，而是何时开战，但这种消息是绝密，他从未向赵子赟透露一个字，他如何会有这种判断？

“因此，我建议你想法留下来，比如以和我关系好为借口，为德国方面保留一个合作的桥梁。”

完全是朋友间的交流，罗尔夫能感受到赵子赟确实为他考虑，留下来的借口是成立的，他陷入沉思。

“老罗，这事你得抓紧，我和日本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恐怕要不了多久，德国政府就会做出表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罗尔夫点点头：“小赵，我向来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