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在三十一军和日军眉来眼去,频繁走动期间,正蓝旗和商都牧群正式旗县合并,察哈尔没有大肆宣扬,反正这关防自己弄了便是,察哈尔省党部、蓝衣社以及蒙藏委员会驻张家口各机构都将此事上报各自部门,当然是各有各的说法,总体来说还是反对,主要的意见是这么下去,察哈尔就真成赵子赟的小朝廷了,这个指控是严厉的,知道消息的人都等着看热闹,看老蒋如何收拾赵子赟。
此时老蒋的重心完全在南方,瑞金已露败像,这是关键时期,北方的事情他顾不上!
很多人其实不知道,老蒋对赵子赟弄出来的旗县合并是很欣赏的,这对于中央集权有莫大好处,他对赵子赟唯一起疑心的地方是杨杰的考察报告,三十一军分权的方式在他看了像是防范中央对三十一军的分化瓦解,杨杰的报告支持这一点,在杨杰看来,三十一军的几个高级将领虽然谁都可以指挥这支军队,但反过来说,任何一人也无法将三十一军解体,三个主力师中张煜是赵子赟的绝< 对亲信,李建波是陈振林的老部下,而王贵因性格与常风走得很近,至于楚峰则握有突击师这支力量,方振武虽然没有直接部属,可分散在三十一军各部队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赵子赟为何要形成这种格局?杨杰不明白,老蒋更不明白,他们陷入一个死胡同,却没想到一点,这些人完全属于赵子赟一个派系,而不是他们认为的几个派系。
除此之外就是赵子赟与德国人的军火交易,法肯豪森坚持认为这对国民政府北方防务的增强是有用的,老蒋最终同意还在于赵子赟全部购置的是侦察机、教练机和战斗机,加上察哈尔也购买了大批客机,有适当的空军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就作战半径而言,察哈尔的战机仅能覆盖平津地区,承受压力的将是西北军宋哲元部,宋哲元占地利优势,赵子赟占军事优势,双方相互钳制也是不错的。
老蒋还有一个疑心就是三十一军和日军的互访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下去,他很担心他完全投入到日本人怀里,附属地和驻屯军是死结,当年东北就是这么丢的,赵子赟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想法?不过这也不需要多久了,老蒋希望短期之内解决瑞金,然后整顿内部,重新控制华北,一旦日本人强硬,他也将采取强硬态度,到时候就看赵子赟表态,他若不听中央命令,老蒋打算动用绝对优势兵力拿下察哈尔,彻底放逐赵子赟。
“你可别给我打卖国贼的好借口啊!”想到这老蒋就忍不住想笑。
同样绝对有机可乘的还有中共北方局,他们调整了人员,抽派得力人手进入察哈尔,在张家口下堡书院项的一家书店后院,几人人正在商量着事情。
“纪书记,真想不到是你来领导我们工作!”
一个带眼镜,身着西装的文静男子笑笑:“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都是革命工作,以后还希望你们和我一起把工作做好。”
相互之间简单介绍后,被称为纪书记的人问答:“先说说张家口这里的情况吧,我听说工作不好做?”
屋中沉默了一会,一个四十多数的人道:“那我来说说吧,纪书记可能在北方局也知道一些,不光是张家口,整个察哈尔的工作都不好做。”
“这个我掌握一些。”纪书记点点头,“赵子赟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不过北方局很多同志都认为在察哈尔的同志工作不够尽力,赵子赟作为军阀、资本家的代表,还和日本人有勾结,在这种环境下开展工作,唤醒民众是很容易的,他们不明白阻力到底在什么地方?”
“阻力我们也说不清楚,一些我们认为可以发展的人和他们谈,也不是没有进展,不过多数只是听听。在乡下也是一样,民众听我们说起来反抗压迫也只是听听,真要组织作什么事就不太可能了。”
“那他们就没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们可以帮助他们的地方?”
“纪书记,不瞒你说,有是有,不多。”中年人苦笑了下,“赵子赟不管怎样,他确实让民众能够吃饱,有事也有告诉的地方,虽然不能都解决,但总有解决的路子,如果纪书记能够了解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有些做法和我们有相似之处。”
“这个我到有所耳闻,不过他和日本人勾结总是真的,民众对此没意见?”
“有啊,可这察哈尔太特别了,纪书记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吧,赵子赟并不禁止民众集会,就是跳着脚骂他卖国贼他也不管,我们也试着组织人去省府示威、静坐,他倒好,给吃给喝,然后躲出去,民众也好,学生也罢,气出了,也就没了后劲。”
“这到有意思,那同志们活动他也不管?”
“这个就说不清了,我们要是传递情报,购买物资几乎畅通无阻,尤其是这购买物资,量大了还会有人来告诉我们悠着点,一次别太多,弄得不少同志接到这样的任务就头痛。”
纪书记无语,张家口这边购买物资实在太容易,让北方局不少人起了疑心,怀疑自己的同志和赵子赟有什么秘密勾当,为此审查了不少人,搞得最容易购买物资的张家口反而是最没人敢去接的任务。
“除此之外,赵子赟时不时还发布告示,说处决了我们什么人,名字不少,可我们谁都不认识,是不是其他省份的同志来了被抓了?纪书记,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纪书记没法回答,赵子赟这些告示让北方局头都大了,横查竖查就是查不出来,通过内线也没弄清楚,只知道尸体是有的,一两个人也许是脱离组织的党员,可多了就说不过去了,何况张家口的同志居然完好无损。
“还有就是我们的同志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再也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也向上级汇报过,一直没有答复。”
纪书记还是没法回答,这事他知道,察哈尔失踪的人几乎在山西、陕西都找到了,不管问谁,都是稀里糊涂被扔上火车,醒来时候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无一例外的是身上有十块大洋。同样,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被严格审查,按照保密制度,也被送往其他地方从事不重要的工作。
见他沉默了好久,那中年人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道:“纪书记,我们几个分析过,各种奇怪事情只有一种解释。”
“你说说看。”
“赵子赟根本不管我们怎么做,只要我们的人暴露,他就会出手将人弄走,不过这需要证据,如果我们失踪的同志还活着,那我们的判断就成立了。”
纪书记身子一震,“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说了。”
中年人见他没有反驳,知道自己猜对了。
夜幕降临,纪书记一人在街上漫步,张家口的夜晚比很多地方要祥和,走到一个饭馆边上,闻见屋中飘来的阵阵香气,他不由得驻足抬头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低下头朝前走了几步,他停住了,站在那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反身来到饭店门口,稍作停顿,走了进去。
三十一军军法处长孟克尔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有两个菜,一壶茶,端起杯子刚喝了在这里的第二杯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有人站在他的对面。
放下杯子他抬头望去,先是疑惑,随即惊讶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赛胜阿,怎么是你?”
来人没回答,只是坐在他对面,从桌子中央拿起一个倒扣的茶杯,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完,这才说道:“高永泰,很奇怪吗?”
孟克尔脸上恢复了平静,提起茶壶给他和对方就斟满茶,“高永泰这个名字我已经不用了。”
“哦?是吗?我倒是很久没用赛胜阿这个名字了,我还用你知道的那个名字。”
“纪松龄?”
“对。”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让跑堂的加了菜,纪松龄道:“听说你现在是三十一军军法处长,少将?”
孟克尔笑了笑:“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嘲笑我攀附权贵?”
“不,我只是奇怪,对了,你在这做什么?”
“吃饭。”
“三十一军不管吃的吗?”纪松龄笑道。
孟克尔摇摇头,“算了,我说,我在这是看看、听听,看三十一军官兵有没有什么违法的地方。”
“微服私访?”
“算是吧。”
两人闲扯了好一会,纪松龄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用问吗?我虽然没和组织联系,不过怎么开展工作我还记得的,我跟你说啊,我这没有你想要的。”
“那你想不想告发我?”
孟克尔扑哧将刚喝的茶喷了出去,笑道:“这是张家口,我估计你早就被盯上了,不用我告发。”
纪松龄一愣,“那你们怎么不动手?”
“只要没被省党部那边的人盯上,没人管你。”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纪松龄急切道。
“我不知道,我还是上次参加军部会议,军长无意中说漏了,才猜到一点。”
“他说漏了什么?”
“军长当时大意了,他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让常司令再准备些死囚,没多久省府除了告示,说处决了你们多少人。”
这个谜团算是解开了,难怪北方局查不到,原来赵子赟用的全是假名字!纪松龄有些哭笑不得,赵子赟居然玩了这一手,连他们都被骗了。
“咱们当初一起的人还有在的吗?”
“有啊,华林太现在是骑兵团的团长。”
二人聊起往事,显得很融洽。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吗?”纪松龄突然问道。
孟克尔笑了笑:“就知道你迟早要问,我没忘,我现在依然为此而奋斗,不过方式变了。”
“什么意思?”
“我们军长有句话说得好,这个国家不是汉族的,也不是蒙古族的,而是全中华民族的,固步自封没有出路。”
“那就去勾结日本人?”纪松龄讥讽道。
孟克尔哈哈笑了起来,“先不说我们军长是如何打算的,这谁也不知道,勾结外人的又不止我们军长一人,还有勾结苏联人的呢!”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日本人抢了东三省可远没有苏联人抢的多!”
“那是俄国沙皇时代的事!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那好,还回来啊?帮我们赶走日本人,建立一个完整的国家,你何不让共产国际出面促成此事,我绝对可以说服军长放弃和日本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