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不论是在真实历史，还是在这个已经改变的世界里，中国与德国的合作都呈现出爆发式增长，四月份，在老蒋新任总顾问塞克特提交了陆军改革建议书后不久，孔祥熙与德国签署了大订单，不过这份订单并没有如塞克特的建议那样，仿照三十一军组建独立的装甲部队，至少是装甲师，老蒋没看到三十一军装甲旅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这坦克、装甲车可比步枪、大炮贵很多。

不过塞克特在接任佛采尔的职务前，还是促成了德国国防部派遣军事代表团来中国考察，这也和德国方面想要向这个大国大批推销军火有关，只是这个代表团在来之前，便提出了要去三十一军看看，德国军器局一直对卖给赵子赟的坦克非常关注，吃了些亏他们知道，但这也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试验平台，代表团去三十一军的目的，更多和这批坦克有关系。

罗尔夫已从外交渠道得知此事，唯一有些让他烦心的是这几日他已经拿到名单，这个军事代表团并不是全员来察哈尔，他 们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南京，来察哈尔的德国军官由塞克特的副手，法肯豪森将军率领，成员仅有七人，这和罗尔夫预料的出入非常大，看来国内和老蒋加强合作后，对察哈尔的重视程度下降了不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省再强大，也不能和一个国家比。赵子赟从宝昌回来后，罗尔夫约见了他，说了军事代表团要来察哈尔的事情，这边赵子赟也接到了消息，中方是参谋部参谋次长杨杰陪同，杨杰刚刚从欧洲游历回来，和德国军事代表团的来华成员多有交道，他确实是最适合的陪同人员。

至于来的人多少，他倒是不在乎，佛采尔与老蒋交恶后，在察哈尔却收敛了一些做法，至少他不再干涉人事，三十一军的将领有些不同，遇到一些战役战术上的探讨，那是敢跟赵子赟、陈振林和方振武拍桌子叫嚷的，佛采尔虽不喜这种没大没小的情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交流探讨和军衔无关，而且三十一军自赵子梧、赵子赟两任军长以来，从不把理论当答案，讨论的问题千奇百怪，让佛采尔穷于应付时，也逗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时不时也拍桌子和对方比声音大。

鉴于佛采尔在军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赵子赟对要来的德国人也没多大兴趣，顾问么，不是越多也好，不打来的人注意，他也就没多大心思。

他不关心，日本领事桥本正康却非常关注，日本势力进入察哈尔是战略上的布局，他可不想被德国人插一脚引起变化，动用了内部力量，他大致知道德国人来察哈尔主要还是上次卖给赵子赟的坦克，这让他放心不少，不过三十一军和德国合作紧密，总不是好事。

想到岛田英子整日跟着陈娇儿，桥本将她叫回领事馆，叮嘱一番，英子明显有些不乐意，不过在桥本那双阴森森的眼睛下，她还是答应了尽量将赵子赟与德国人交往的内容每天传回领事馆。

有内应桥本正康放心不少，他却没料到两天后岛田英子传回消息，除了当日迎接德国人赵子赟出面后，他就没再管这事，完全丢给了三十一军副军长陈振林，陈娇儿可不会没事就找陈振林，这下岛田英子是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桥本正康万万没想到赵子赟居然会来这一手，不由得暗骂他太狡猾，连这都防范。他这边骂，那边杨杰手底下跟随前来的参谋也骂，德国人来察哈尔是给赵子赟面子，这厮居然一甩手，陪都不陪，弄个副军长在这是什么事！

杨杰一开始也有些不满，怎么赵子赟比他大哥还傲慢，哪怕不是全程陪同，也要坐坐样子，陪着走几个地方才是，他居然连军部都不来！

不过两天后，杨杰有些了感觉，赵子赟是军长不假，但从实际情况来看，陈振林才是三十一军的负责人，赵子赟说他不懂军事应该是真的，他陪同确实不如陈振林陪同。

发现这一点，杨杰来了兴趣，这在国内完全不可想象，副手掌控兵权，一旦有异心，那就和砍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难道实际上是陈振林一直幕后操作着赵子赟？这后面的考察时间杨杰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弄清整个三十一军上下关系上。

细细观察，杨杰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三十一军上下级和国内其他军队没太大区别，但陈振林、方振武、楚峰和常风四个人例外，他们相互见面都是直呼名字，称呼赵子赟也不是军长，而是叫子赟，各级军官好像也知道一些关系，他们称呼赵子赟为军长，陈振林为陈军长，不带那个副字，要是外人听到，还以为三十一军有两个军长。

除此之外就是处理事务的方式，陈振林多数情况下是直接批示，但并不完全做主，杨杰就看到他会把一些文件交给副官转呈赵子赟，常风、楚峰二人名义上属于三十一军，但杨杰发现他们处理事务的方式和陈振林一样，三人之间并不交叉，在他判断，三人是平级的。

方振武在三十一军杨杰是知道的，他感到惊讶的是方振武这个参谋长并不是虚职，权利极大，除了计划制定外，训练、部队调动等都归他管，陈振林不在军部时，他基本上是行使军长的权利。

将所看到的和听到的在心中过一遍，杨杰有了大致的判断，三十一军的核心依然是赵子赟，他和陈振林、方振武、常风、楚峰几人形成了一个领导层，一旦出现突发事件，这个领导层里任何一人都可以直接指挥三十一军，也就是说，只要这五人中有一人在张家口，其余四人不在，三十一军依然可以运转。

这在杨杰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他们怎么会毫无戒心相处呢？

在他思考这些事期间，了解三十一军训练这些事都是手下人负责，他没太在意，不过在期间汇总信息阶段总结时，他注意到参谋提到的一个现象，三十一军士兵的训练与其他军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士兵的态度，他们好像很愿意训练，而且上下级的关系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杨杰将视线暂时转回到三十一军士兵身上，认真看过一些细节后，他认为手下说的是对的，论饷银这里高一些，但也不是高的离谱，何况他来之前已经听说三十一军进行过一次降薪，按理说这对士气影响很大，但他看不出有这方面的迹象。

问军官，军官说察哈尔缺钱，问士兵，士兵也这么说，杨杰很疑惑，察哈尔缺钱关士兵什么事？直到他再一次看到墙上写的为国、为家、为所爱的人几个大字，才有了感触，一开始看到时，他都没在意，军校里也有类似的口号，说说而已，他灵机一动，随手抓过一名士兵指着几个字问道：“你知道吗？”

“知道啊！”士兵很纳闷，难道面前来的这个参谋次长不识字？

“那你知道意思吗？”

士兵真是无语了，这么直白，看不懂？不过对方可是将军，他不敢怠慢，将军中宣扬的和自己的理解大致说了说。

杨杰听完震惊不已，他知道面前这个士兵不是只会说这句话，而是真正理解了它的含义，这和南方那片红色区域有着相似之处，连一个普通士兵都有信念时，杨杰不认为他们是可战胜的。

“为这句话你真的死都不怕？”边上参谋不死心，问了句。

“怕啊，可怕是没用的，若当兵的谁都怕死，那家还保得住吗？一个人保一个家难，但千千万万的人保千千万万的家就容易了。”

“可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士兵笑笑：“人总要死的，进三十一军并不容易，我们这些进来的人早就知道打仗会死人，我们只希望死后能葬在军长身边。”

“赵子梧？”参谋问了句。

士兵脸色突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回头道：“在三十一军没人敢直呼军长大名！小心些！”

“不就一个赵子梧嘛！有什么了不起！”参谋失了面子，愤愤道。

杨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他相信在这里若对赵子梧有不敬之语，恐怕真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