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俞鸿钧早早赶到华懋饭店,上海市公安局局长文鸿恩早已在此等候。
“文局长,工部局的人呢?”
“他们你还不清楚?不会守时的。”文鸿恩很是不满,一大早来此吹着风,有**份。
“算了,你只是早来了会,我可是被吴市长臭骂了一顿。”
文鸿恩知道他那秘书长是个苦差事,多数时候吃力不讨好,心里的不满也消失了。二人边等边闲聊起来。
“察哈尔方面说抓到刺客,也不知真的假的。”文鸿恩对消息还是持怀疑态度。
俞鸿钧想了想道:“应该是真的,不然陈秘书长也不会从张家口发来电报,请我们重视此事。”
文鸿恩不做声,要是真的,他有失职之嫌,没想到赵子赟来沪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说你这秘书长做的,还不如那个女人。”文鸿恩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一丝难堪浮现在脸上,俞鸿钧知道他话的意思,察[哈尔秘书长是个女子这事早有耳闻,原以为就是个陪衬,现在看来,人家的权利大的吓人,不但可以直接给各厅下文,还能替赵子赟做一些决断,远不是他能比的。
“那也就是察哈尔这样。”俞鸿钧辩解道。
“我看那,不是察哈尔这样,是摊着赵子赟这个省主席了,昨天你没见他风头直接盖过了吴市长,令人羡慕啊。”
瞎扯了半个多小时,二人才看到工部局警务处的车朝这边驶来,总算来了。
“子赟,俞鸿钧他们来了。”薛儒推开门走进房间说道。
赵子赟正喝着早茶,闻言放下杯子,跟着薛儒来到隔壁房间,俞鸿钧一见他便起身说道:“赵主席,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多谢了。”
“赵主席,我介绍下,这位便是工部局警务处处长巴雷特先生。”
巴雷特并不知道昨天宴会上的情况,他有些傲慢的站了起来,“赵主席,听说你抓到刺客?”
赵子赟有些恼火的回头看董虎,抓着就抓着了,弄这么大动静干嘛?
董虎在安全问题上向来不料他,随口解释了句:“不是我,是陈秘书长。”
他话音一落,赵子赟顿时没了脾气,俞鸿钧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里一大个问号,陈淑珍到底何许人物?难道和赵子赟有一腿?
“确实有此事。”他没回答,薛儒先答了,“我们倒是不知道陈秘书长还给上海发了电报,她只是让我们和俞秘书长协商,看后面的保卫工作是不是再加强些?”
“在租界不会有任何问题。”巴雷特说道。
董虎冷冷看了他一眼:“刺客是王亚樵的人。”
这话让巴雷特没了脾气,王亚樵有多大本事他清楚得很,手底下高手多,还和上海青帮有着说不清的瓜葛,安徽建设厅长张秋白、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桥都是他的刀下鬼,连老蒋、宋子文、白川义则都敢刺杀,刺杀大王的名头不是盖的。
俞鸿钧只知道有刺客,虽猜到可能与王亚樵有瓜葛,但得到证实后,他也冷汗直冒,文鸿恩心里则后怕不已,真是无声无息,他手底下根本不知道!
事情有些严重了,俞鸿钧对昨日堀内干城闹得那一出记忆犹新,这报纸登出来,还不彻底激怒王亚樵?
“报纸!有今天的报纸吗?”他急切向薛儒等人问道。
出门吩咐了几句,没多久,有人送上来今天的报纸,俞鸿钧随便打开一份,头版赵子赟和堀内干城笑容可掬站在饭店门口,以及堀内干城陪同他接几位领事的照片都非常醒目,不用看内容,俞鸿钧就知道麻烦大了。
“赵主席,您看……”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赵子赟知道就算自己提出,董虎恐怕都不会轻易答应,他苦笑了下:“算了,一切都由俞秘书长安排,没事我不出这个饭店。”
别说俞鸿钧,连巴雷特都松了口气,他可不是傻子,瞟了眼俞鸿钧打开的报纸,就知道面前这人别看只是省主席,恐怕重要性远不是吴铁城相比的,连日本公使都陪着他迎接自家领事,他看走眼了。
态度一下子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巴雷特很是严肃道:“鉴于赵主席受到威胁,我回去就安排西捕全面接替在饭店周围的华捕,回去我向总裁请示,由工部局发文给饭店,赵主席下榻这段时间,不得接待不明身份的人。”
才来了一天,就被逼得禁足,赵子赟那个郁闷,他还想回家去看看,去父亲的坟前扫扫墓,这下好了,什么都做不成了。
“俞秘书长,别的事我们都可以遵照上海这边的安排来,但有一事请务必给予安排。”李良突然插嘴道。
“李副厅长请说。”
李良看了看赵子赟,开口道:“赵主席也是上海人,他父亲的墓还在上海,赵主席都几年没回来过了,还请俞秘书长能够安排一下。”
这几乎无法拒绝,再难办恐怕都要去办,俞鸿钧只得点头答应,好在坟地都在郊外,实在不行就调保安队清场。
俞鸿钧等人走后,赵子赟感激的朝李良点了点头:“李良,多谢了。”
赵子赟被逼出不了饭店,吴醒亚和冯少山等人反而轻松不少,他们不用紧张兮兮的等着空闲和赵子赟商谈,只要在饭店等着就行,交易会?就留给那些中小商家去乱吧。
二人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报纸,今日上海各大报几乎全部都是赵子赟的新闻,日本人倒是大方的很,拍的所有照片都连夜送给了各大报社,这让赵子赟想不上头版都不行,不少报纸对他与日本人不清不楚都发表了措辞严厉的指责,要求上海市政府断绝和察哈尔的经济往来,并禁止察哈尔参加本次上海交易会。
也有报纸不带政治色彩,从各国公使、领事参加招待晚宴中分析察哈尔确实已经不是以前的察哈尔,各方实力都在缩小着和上海的差距,察哈尔代表团来参加交易会也给上海带来了巨大的机遇。
一些商报则不管什么日本人、英国人的,他们更多的是赞赏赵子赟的为人,和吴醒亚等工作人员的合影非常惊艳,从中也能看出察哈尔为何能日新月异的原因。
“吴局长,赵主席请你们上去。”
跟着赵子赟秘书兼副官赵振来到六楼进了房间,客套话后,两边坐下来进入正题。
“赵主席,上海商界、实业界除了想在这次交易会上达成一些合作外,更想知道交易会后双方还能有哪些合作?”吴醒亚问道。
“这个有些不太好说,察哈尔省府更倾向于不对商业行为过多干涉,这么说吧,只要符合国民政府和察哈尔的规定,上海商家、实业家可以把察哈尔当做自己家,做愿意做的事。”
“赵主席的意思是在察哈尔投资、建厂、开商号、买卖任何物品都可以?”冯少山心喜。
“可以,不过要遵守察哈尔的规定。”
“不知赵主席所说的规定有没有什么特指之处?比如针对上海商人?”
“没有,和现在察哈尔的商家一样,不是针对其他外来的,具体的可以下来和杨厅长沟通,吴局长,我觉得双方合作需要解决的问题反而是上海这边。”
吴醒亚有些呆,上海这边?
见他不解,赵子赟笑着解释道:“上海商家、实业家以后在察哈尔投资,税收怎么办?是不是要两头上税?还有,若是只在察哈尔生产,运回上海销售,那税怎么交?”
吴醒亚傻眼,这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那察哈尔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冯少山转不过弯来。
“察哈尔不管商家如何交易,不在察哈尔交易,就不上税。”
“那如果商家狡猾一点,岂不是可以不交任何税?”冯少山不解,这太好做手脚了。
“确实如此,察哈尔推行的是诚信为本,每半年实业厅都会发布通告,将察哈尔大小商家的交税情况对外界公布,一来是核实,这二来嘛……”
赵子赟不说,冯少山也明白,那个商家的交税若是一直为零或很少,那就有逃税的嫌疑了,这样的人估计会被民众唾弃,要想再做生意怕是难了。
“上海要这样就好了!”冯少山感叹道。“赵主席所说我明白了,上海总商会会向全体商家详细说明察哈尔的规定,如果上海市政府没有明确的税收规定,我会建议商家最好在察哈尔单独投资,不要设立分支机构。”
三人正说着,赵振走了进来:“主席,有人想见你,说是你以前的老师。”
“老师?”
“他说他叫唐乃康。”
低声重复了几遍,赵子赟想了起来:“啊呀,他是我原来学校的校长,赵振,快请他进来!”说罢,有些歉意的朝吴醒亚和冯少山说道:“吴局长、冯主席,老师来访,我要先见他。”
“不碍事,我们也正好先回去商量,如果赵主席同意,我们想让一些感兴趣的人和赵主席会谈。”
“行,你们商量好,和赵振约时间就行。”说罢,赵子赟丢下二人朝外跑去。
“唐乃康?这名字好熟,就是想不起来。”冯少山边走边说。
吴醒亚笑了笑:“他是赵主席中学时的校长,报纸上说过的。”
“原来是他,怪不得耳熟,看来赵主席还是很重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