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冯玉祥麾下,方振武还是有些介怀的,他并不是西北军中的嫡系,从心底讲,他更想单干。
“又玄,怀来一地聚集了这么多军队,就算大家联合起来,也是难以支撑的。”
“等焕帅到了,再和赵子赟谈,他若还是不同意,我们就来硬的,我就不信十几万人还拿不下察哈尔!”
阮玄武的话让方振武更为忧心,他只想打日本人,不想再一次挑起内战,冯玉祥难说真会这么做,没有地盘,如何维持强大的军队?
“等我再和赵子赟谈谈,争取能够说服他。”
阮玄武听了直摇头,他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总指挥,陈振林来了,要见总指挥。”一名卫兵进来禀报。
方振武闻言大喜,看来老部下还是有感情的,难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亲自去接!”
旅馆楼下,陈振林望着门外的万家灯火发呆,他心里是认可赵子赟的说法,只是感情上[][]还是有些不好接受,虽然提议再谈一谈,可谈什么,怎么谈他一点底都没有。
“振林!你来了!”
陈振林闻言急忙转身,看见一脸笑容的方振武正大步朝他走来,他朝他敬礼:“方总指挥。”
“振林啊,应该是我向你敬礼才对,没想到这些年不见,当年的营长早已成为大名鼎鼎三十一军副军长!”方振武笑道。
“总指挥永远都是我的长官。”
这话让跟着一起下来的阮玄武心里一动,笑道:“既然如此,你要帮总指挥才是。”
陈振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正想着是不是就此请方振武单独过去,方振武倒是很热情的拉着他:“既然来了,上去说话。”也不等他回答,拽着他就上楼。
来到方振武房间,他很热情的亲自给陈振林倒茶,弄得陈振林连称不敢。
“振林,你来是不是有事?”
陈振林还未回答,阮玄武急切道:“是不是同意我们进驻察哈尔了?”
陈振林摇摇头,方振武脸色一暗,随即勉强笑道:“振林是来看老朋友的,又玄,别说那些烦心事。”
“既然是老朋友,我还是那句话,帮总指挥!振林,我听说察哈尔宪兵司令楚峰原来也是国民军,还有驻涿鹿的二十二师也是你的老部下,只要你说句话,赵子赟就只能听你的!”阮玄武十分露骨的说道。
兵变?陈振林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看来赵子赟说的不无道理啊,“又玄兄,此话不必再提,子赟别看年轻,在军中的威望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那些军官只听他的。”
这话让阮玄武又误解了,以为陈振林是担心搞不定部下,他低声道:“我们也有不少人,可以配合你的。”
陈振林顿时色变:“我来之前,还是有些不相信你们会打察哈尔的主意,以为你们一心抗日,看来我想错了!”说罢,起身要走。
方振武见阮玄武几句话不但没有取得效果,还恶化了双方关系,急忙拦住他道:“振林,又玄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方总指挥,当不当得真我心里清楚,我来是请总指挥去谈一谈,如果总指挥会心里也有这种想法,那就不必了。”陈振林冷冷道。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阮玄武很是不屑,方振武犹豫了片刻:“就算是告别吧,行,我去。”
两人起身,阮玄武准备叫上其他人一起走,陈振林拦住他道:“我们军长只请方总指挥一人去谈,其他人还是休息吧。”
“陈振林!你们想要对总指挥不利!”阮玄武怒道。
陈振林哈哈大笑:“若要不利,何必玩这个,察哈尔警备司令部和宪兵可不是吃素的!方总指挥,去不去请总指挥自己决定吧。”
方振武闻言笑了:“当年我就把自己当做人质抵押给了赵子梧,赵家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振林,带路。”
夜晚,原察哈尔都统府显得有些空旷而阴森,那些古建筑背后也不知藏着几百年来多少秘密,这也是赵子赟一直想搬出去住的原因之一,只是今晚,注定要多一些秘密。
方振武在陈振林的带领下,再次来到白天刚来过的正堂,进门后,他就发现桌子背后只坐着赵子赟一人,陈振林随手将门掩上,来到茶几面前给方振武倒茶。
“方将军请坐。”赵子赟起身招呼他。
两人也来到茶几边坐下,等茶香味飘满屋子,在座之人都喝了几口,方振武才问道:“不知赵主席深夜找我来有何事?”
“没事,随便说说。”
这些年方振武经历太多,各种尔虞我诈的事也见过太多,赵子赟轻飘飘一句,他反而紧张起来,重大之事!他脑中闪过这一个念头。
“既然是随便说说,赵主席可否告诉我,对我召集旧部抗日有何想法?”
老江湖,赵子赟微微一笑,别看方振武没说怎么处理双方的事,只要清楚他的想法,那后面的事就好决断了。
“既然方将军问起,我就说说,我觉得方将军召集旧部抗日可敬不可行。”
这倒是很出乎意料,可敬之意就不必深究了,“怎么不可行了?”
“方将军行武多年,对于战争想必已经有很深的认识了,战争只是表象,在它背后,还涉及到政治、经济、民生等诸多问题,古语说天时、地利、人和,便道出了其中精髓,这点方将军同意否?”
这番话让方振武顿时刮目相看,他清楚的知道赵子赟此时不过二十三四岁,本来对他能够主政察哈尔,让三十一军上下听令还有颇多疑惑,现在才发现陈振林等人愿意跟着他还是有些原因的。
“同意,不知赵主席所说不可行和这些有何关联?”
“其实方将军心里清楚得很!”赵子赟笑道,“既然如此,我且班门弄斧,请方将军听听我的说法是不是成立。”
方振武身子微微朝后靠了靠,那意思就是准备听他的高论。
“先说政治,从九一六日军进攻沈阳开始,道现在一直都是中日在政治上的博弈,日本想获取更大的利益,满足他们占领中国广大土地的野心,而南京政府呢?更想借助国际势力来制约日本,不瞒方将军说,这里不能说蒋委员长完全没道理。”
“国难当头,他一点道理都没有!”方振武忍不住反驳道。
“方将军真性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蒋委员长有一定的道理,没说国民政府有道理。”
“这有不同吗?”
“当然不同,从蒋委员长自身来说,完全统一中国,他才有信心和日本人打。”
“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振武不解了。
“很简单,他怕就算赢了对日战争,输了自己。”
方振武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晰的听到有人这么说。
“因此,在没有把握既打赢日本人,又能保住自己权利这种局面出现之前,蒋委员长和日本妥协的可能性很大。”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那和我来察哈尔抗日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首先,能够威胁蒋委员长权利的人我不说方将军也知道吧?我不否认方将军抗日是为了国家民众,但方将军真的能保证每一个高呼抗日之人都没有借此东山再起的野心?”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方振武只能保持沉默。
“好,就算我同意,哪怕是蒋委员长默许,方将军你们这些人可以对日作战,那也和南京政府想妥协的想法是对立的,这样一来,不管是南京,还是察哈尔,都不能明面上支持方将军的抗日行为,避免给日本人口实。”
“我们不要支持!”
赵子赟再次笑了,“方将军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啊,武器、弹药、粮草,那样不是打赢战争必须的?还有,一旦出现这种局面,方将军能够保证有人不起来谴责察哈尔,谴责南京吗?”
话说到这,方振武有些恼怒了,“按你这么说,我们这些想抗日的人都是叛逆,都是祸国殃民之人?”
赵子赟提起茶壶,给他杯子里续满茶水,“方将军动怒了,喝茶,先喝茶。”
等他平复了些,赵子赟接着道:“政治先不谈,再说经济,我们除了人比日本多,那样能比得过?也许方将军会说我们不怕死,没错,我们是不怕死,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愿意无谓的去牺牲,别的不说,上战场至少要训练,要有武器和弹药吧?我知道方将军这一次已经倾家荡产,方将军可否告诉我,要是没有察哈尔的支持,方将军能撑多久?一年?两年?”
说到钱,方振武气馁,现在他集合旧部,全凭的是一股气,时间长了,光没饭吃就能让军心彻底涣散。
“再说民生,只要打仗,对战场周边的民众必然造成重大影响,时间长了,民怨自然高,我不知道一支军队如果失去当地的民心还有多少胜利的把握,方将军应该清楚,当年国民军败退不完全是兵力、武器装备的原因。”
方振武突然发现赵子赟实在是太能说了,三个方面都让他无法反驳,因为他心里并没有解决的办法。
“如此说来,我还折腾什么劲!”
“方将军此话又差了,我刚才说过,将军抗日可敬不可行,我可是把可敬放在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