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王颂开始担忧起来,今日几人前来,没有过多追究他们的来历,他很担心对方猜到一些,挑选出来的士兵虽然换了装,但口音是改变不了的,而且军人特有的气质也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可比,更不是那些土匪能比的,七天?真的没问题么?
王颂的猜测不是没道理,别说那位刘先生猜到一二,就是荣臻、臧式毅和黄显声心中都有一些判断,只是几人根本不敢说出来,否则对方翻脸不认,还不知会惹出什么大事,现在局势不明,几人都不想捅破窗户纸平添变数,能装糊涂就装糊涂省的惹火烧身,等过几天搞清楚对方意图,再让少帅定夺吧。
再次与赵子悟电报沟通,面对巨大的诱惑,赵子悟犹豫了没多久,回电计划不变,他认为哪怕张学良知道,交涉的可能性更大些,而且眼下因日军突然动手,各方都非常混乱,沈阳虽说日军吃了亏,没得手,但长春一线进展却非常顺利,整个东北大地和平津、南京都乱作一团,如此混乱局面,滞留七天怎么也不 会有危险。
带着那女子回到警察局的黄显声很快就搞清楚了女子的身份和她打赵子赟的原因。
“宋小姐,你真的亲眼看到这些人抢劫了东三省官银号?”
“黄处长,是我亲眼所见,这些人就是土匪!”
“你为何要打那赵队长?”
说起这,宋思雨又有了些怒气,“我本来是想找他理论一番,可他的手下不让进,后来我想起有个同学说起这楼有几个后门,转过去找了找,发现有个门没人,我就悄悄进去了。”
“你呀,真不知天高地厚。”
宋思雨不服气的哼了声,接着道:“哪知才进楼道,就被发现了,我就骗那抓我的人说有要紧事见他们负责的,也许见我是女的,他们就带我上了二楼,见到那个所谓的赵队长。”
“后来呢?你为何打他?”
“我问他任何问题,他都说无可奉告,我气急了,便说出他打劫官银号的事,哪知他居然无赖的问我到底哪知眼睛看见了,我说两眼都看见了!他居然凑到我面前,冲着我的眼睛问,这位小姐的眼睛,告诉我,你看见我打劫了吗?”
黄显声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脑海中浮现出赵子赟无赖的笑容,宋思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很好笑?黄处长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了吧?我都快气疯了,见他脸很近,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除了东三省官银号,你知不知道他还抢了什么地方?”
细细一想,宋思雨也有些纳闷了,“黄处长,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好像没其他地方,咦,真是奇怪,这也太不像土匪了。”
黄显声不做声,他看着手中的笔开始沉思起来,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打日本人是一个目的,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两个目的,那便是兵工厂和官银号,要钱要枪,目的不言而喻,只是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东北军三十万主力尚在,老虎嘴里抢食,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除非…,黄显声突然身子抖动,感觉脊背上凉凉的,他想到了张学良不准抵抗的命令,这些人一定是有消息,知道东三省今后不会是少帅的产业了,难道国民政府真的放弃了东北,要丢给日本人?
宋思雨看着黄显声面色突然变得煞白,有些担心,“黄处长,你是不是不舒服?”
黄显声腾的站了起来,匆匆朝门走,到了门口,回身对宋思雨道:“宋小姐,这事你不要插手了,赶紧回家。”
宋思雨一阵迷茫,门口又探出黄显声的脑袋,“对了,宋小姐,听我一句,尽快离开沈阳,到关内去,千万别耽搁!”
急匆匆的黄显声在到奉天市政公署大楼并没有找到赵子赟,守卫的士兵任他怎么说都一言不发,无奈之下,黄显声只得往回走,半道上突然想到什么,吩咐司机:“去兵工厂。”
在兵工厂办公楼,赵子赟也是无奈的看着黄显声,“黄处长盯得可真紧!”
“东北是不是要沦陷!”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赵子赟晕的不行,东北沦陷是肯定的,可他却没法和黄显声解释。
犹豫了下,赵子赟道:“东北军不抵抗黄处长是见过的,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日本人一旦占领东北大部,要想让他们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你一定有消息,不然不可能算得这么准,日军前脚进攻,你后脚就踏了进来!”
“消息我是有一些,我只能告诉黄处长,日本人对东北志在必得,我确实提前做了准备,不过,要是北大营发起抵抗,我会悄悄撤走的。”
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黄显声道:“我懂了,只要北大营抵抗,你就不担心总司令不抵抗,东北就没那么容易丢失,但总司令让你失望了,你才决定抢了兵工厂、银行,你是不想留给日本人!”
“做法虽然不光明磊落,但我黄显声佩服!说吧,赵队长,我能做什么?”
“黄处长,我还真有件麻烦事。”
“赵队长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是这样的,兵工厂里有很多东西我用不上,炸了我有些不甘心,吴伯琴提议运往锦州,我同意了,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请黄处长押运如何?”
这下黄显声可真的惊讶了,赵子赟笑了笑:“我是打劫了一些东西,可我不是什么都要的土匪,还有,大帅府的人和财产也请黄处长一并带走,交给你们的少帅。”
黄显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赵子赟隐隐看见他眼中有泪光。“为什么东三省的总司令不是你?”
东北发生的一切在神州大地掀起轩然大波,国民政府、日本各有各的说法,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报纸上都是一片骂声,怒斥日本人的卑劣行为,并对不战而逃的东北军提出强烈的不满。
出乎意料的是张学良的少帅府没有任何声音,各方经过多方打听,借用了不少不为人知的渠道,才知道少帅发疯了,沈阳出了大事!
“听说一支神秘军队突然袭击了沈阳,日军攻占沈阳还不到四个小时就被赶了出去!”
有的人对这消息振奋不已,有的人则是嗤之以鼻,扳扳指头,能与东北军抗衡的就没几支军队,精锐第七旅都逃了,那里还有什么更强的神秘军队能够打败日本人?
可一天后,多数人都相信了这个消息,原因无他,不可一世的日本开始叫嚣着受到中国军队的挑衅,他们要出兵东北。
“妈了个巴子,抗日义勇军,胡扯!什么人做的!查,赶快去查!”怒火中烧的东三省边防军总司令乒乒乓乓的砸了不知多少个杯子,查不清楚,他这黑锅算是背定了。
“总司令,臧主席来电!”
一把抢过副官手中的电报,张学良脸色变得通红,气的嘴角发抖,“给王以哲、张廷枢发报,让他们即刻兵进沈阳,将盘踞在沈阳的土匪全部歼灭!”
通信卫兵正要离开,参谋长戢翼翘拦住了他,“总司令,出了什么事?”
张学良将手中电报递给戢翼翘,“你看看,简直无法无天了!”
细细看过藏式毅的电报,戢翼翘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略作思考,他开口道:“总司令,这事蹊跷,这些人不但胆子大,而且时机把握的非常好,他们不会不考虑总司令的反应,我敢断定,只要王、张两旅一动,他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时候我们依然要面对日本人。”
“那怎么办?任凭他们打劫?”
“总司令,不急,以不变应万变,有了足够证据,我们就能脱了干系。”
同样暴跳如雷的还有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各路进展都极为顺利,唯独这沈阳出了事,兴冲冲北上的他被滞留在辽阳,前面的铁路不是断了十米二十米,是好几十个十米二十米,多门二郎率领的第二师团主力不得不徒步前往沈阳。
“司令官阁下,板垣和花谷发来了事件经过和他们对这支神秘军队的判断。”
“石原君,你挑重点说说。”
“是!”
略略看了看,石原莞尔用沉稳的声音开始叙述,本庄繁听得头皮直发麻,“石原君,等一下,照这么说,这支军队完全掌握了我们的计划?”
“确实如此,他们如同在边上旁观一般,瞅准时机才动手的,处处打在我军的软肋上,这才造成沈阳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那计划如何泄露的?”本庄繁眼露凶光。
往下看了几眼,石原道:“司令官阁下,板垣和花谷都认为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哼!帝国的脸都让他们丢干净了!这事要严查!”
“是!”
石原莞尔接着看电文,越看越惊讶,“司令官阁下,板垣和花谷对这支军队意图的判断有些让人不解。”
“哦?”
“他们认为,这支军队静等我军进攻沈阳,而不是提前应对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他们就是要等我军攻下沈阳后才动手,目的只有一个,趁火打劫。”
“什么!”本庄繁一脸的不可思议,起身来到石原莞尔面前,一把抢过电报,仔细看了,“啪”他一巴掌打在石原莞尔脸上,“一群废物!堂堂大日本军队居然被利用了!”
“是,司令官阁下,眼下看来是这么回事。”
“苍啷啷…”本庄繁抽出随身的刀,恨恨的看了看石原莞尔,好一会才将刀放回刀鞘。
石原莞尔手心直冒汗,小心翼翼道:“司令官阁下,这支军队人数不多,我们是不是…”
“敢戏弄大日本帝国,就要付出血的代价,立刻让门多加快速度!”
“是!”
回到作战室后,石原莞尔静静的看着地图,一支军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沈阳,他的行军路线是哪里?
仔细思考了北方的几股势力,他最终将眼睛盯向了察哈尔,“原来是你!”石原莞尔露出诡异的笑容。
“司令官阁下,我有个想法。”再次回到本庄繁房间的石原莞尔说道。
“说说看。”
“我仔细分析了,这支军队从察哈尔来的可能性最大。”
“赵子梧?”
“对,就是他,司令官阁下,既然他是来打劫的,那我们何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学良?”
本庄繁猛的抬起头,良久道:“是个好主意,让张学良帮忙断了他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