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河前线,几千人正奋力挥舞着铁锹,陈振林不停的来回走动,查看工事,不远处一个年轻将领正快步朝他走来,到了跟前立正敬礼道:“陈旅长,我有个想法。”
陈振林示意他说,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那人紧跟了几步,嘴里说道:“都河水量不大,也不宽,至多只能是迟缓对方的进攻,我们何不在上游筑坝?”
陈振林猛的回头,“张煜,这想法不错,你即刻去向师长汇报。”
张煜挠了挠脑袋,“陈旅长,这不太好吧?”
“你的主意你去说!”陈振林说完,大步朝前走了,张煜愣了会,随即转身离开,朝后方师部方向走去。
听完张煜汇报,赵子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缓缓道:“陈旅长知道么?”
“我向他汇报了,他说我出的主意让我自己来说。”
赵子梧微微露出笑容,看来陈振林是有心要培养他,“不错,我即刻安排人去办,张煜,你很有前途``。”
“谢师长夸奖!”
张煜走后,赵子梧回身就看到常风一脸期许,笑道:“行了,我服了你了,这事就交给你们警卫团吧!”
出宝昌,张会诏就感受到不好过了,左右两个师都上报说不停的有骚扰,对方打了就走,毫不停留,弄得他们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张会诏也不是废物,赵子梧以往战事他也研究过,骚扰那是独立师从来都不会少的。
损失不大,张会诏对此没有好办法,只有加速赶往多伦,他对赵子梧喜欢这种小伎俩不解,能影响战局吗?
骚扰重点是影响士气,同时也是拖累对方的一种法子,张会诏当然还不清楚这是会要命的,何况这次骚扰还和以往不同,赵子梧还有意压缩他两翼,让他三个师靠得更近些。
一天之后,心情烦躁的张会诏抵达了都河,他此时已经知道赵子梧在河对岸设置了防线,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方防线延绵两三里,虽然也是梯度配备,可人稀少了些,他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军长?”杜春沂探询的问道。
“春沂啊,你说赵子梧是不是太自信了?我都不知道他靠这点兵力阻挡我进攻的想法是哪来的!”
杜春沂看了看都河,水流很少,也就是湿个脚的事,“军长,我看他对面也就是两个团,独立师可不止这点人马。”
“不就是正面阻击,两面包抄嘛,我可是有三个师!春沂,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主攻,我让周原健、于镇河替你守住两翼,看他怎么办!”
七千人对三千人,还有炮兵支援,杜春沂觉得不是难事,他领命下去布置了。
五月十三日,都河大战拉开帷幕,张会诏仅仅进行了十分钟的炮火准备,一来他要节约炮弹,多伦说不定还要用,二来对方防线实在太稀疏,炮击效果差很多。
杜春沂开始了第一波试探性进攻,他派出一个营,开始涉水过河,晋军士兵弯着腰,迅速的上了岸,开始排成散兵线向对方战壕靠近,进入到两百米,对方的重武器没有动静,杜春沂从望远镜中看着大惑不解,他早已看到对方的重机枪阵地,若说在炮火中被摧毁,他还没这么傻。
一百五十米,对方枪响了,零零星星,听着也没个组织,仿佛散兵游勇一般,可杜春沂却笑不出来,在望远镜中他清晰的看到一个晋军士兵被一枪击中头部,顿时倒在地上不动了。
进攻的晋军也开始还击,但明显没有章法,纯粹就是开枪而已,进入一百米,在他的望远镜中晋军士兵明显少了很多,而且一个跟着一个趴在地上不敢动,很快,开始有人掉头往回跑,有人带头,趴着的也待不住了,纷纷起身往回跑,又有不少人在零落的枪声下倒下不动,不用细数,杜春沂都知道回到河这边的不到三分之一。
“妈的,枪法怎么这么准!”他暗骂了一句。
一个小时后,杜春沂组织了第二次进攻,这回他没有保留,在正面一公里的宽度上他投入了两个团,想要通过人海战术抵消对方的精准射击。
人多胆气也足,近四千人以三个梯队开始发起攻击,这回独立师的重机枪没有闲着,第一波晋军刚下河,重机枪开火了,七八条火舌喷出,沉闷的机枪声在旷野里回荡,此时晋军只有盯着高速飞来的子弹朝前冲,不宽的河面上水花四溅,不时有人被子弹击中,倒在河里,河水开始泛起红色。
“冲啊!”过河后,晋军开始呐喊着冲锋,手中的枪也不停的射击,十几挺轻重机枪被抬到河对岸,开始进行压制射击,在河这边,晋军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射炮弹,独立师阵地上腾起一个个火球,不时可以看到烟尘中飞上天的人影。
“陈旅长,发信号放水吧!”张煜急切道。
在距离一线阵地二百米处指挥所,陈振林端着望远镜凝视着前方,嘴里轻声道:“不急,还不是时候。”
他放下望远镜转身道:“命令炮兵营还击,先摧毁敌方迫击炮和机枪阵地!”
不到一分钟,尖锐的炮弹声从指挥部后方响起,旅部迫击炮开始还击,听到炮弹声,杜春沂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对方的迫击炮比他一个师还多!
大批晋军已经过河,开工没有回头箭,他一咬牙,下令最后一个团出击,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在对方的还击下,晋军迫击炮不得不分散、后撤,这样一来,河对岸的轻重机枪成了活靶子,几分钟之内,就被轰得七零八落。
杜春沂心在滴血,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依靠优势兵力攻破对方防线,混战在一起,对方的重武器就没用了。
第一波的晋军已经攻入五十米内,他们都可以看清战壕里独立师士兵的面容。
快!再快!晋军士兵气喘吁吁,只是为何对方没有慌?还冷笑?
答案很快揭晓,独立师阵地上冒出无数火舌,一直没动的其余重机枪和轻机枪开火了!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晋军士兵成片倒下,杜春沂倒吸口凉气,机枪多不说,还打得准,相互配合形成交叉火力,如同大剪子一般在战场上来回剪,别说人,连地面上的草都剪平了!
要是知道独立师一个连就有两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杜春沂绝对不敢如此托大,他对独立师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人数上,如今他是叫苦不跌,面对机枪形成的网,晋军士兵彻底没了进攻的勇气,开始如潮水般后撤,一番精确点名后,最后一个士兵总算是跑回了河对岸。
杜春沂阴着脸,他身后不远处张会诏也阴着脸,随后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下午在平静中度过,两次进攻,杜春沂师伤亡达到惊人的三千七百人,已经半残,张会诏需要调整战术,这么打不行。
“没想到他们人虽少,装备确如此好!”吃了闷亏,杜春沂显得极为沮丧。
“看来有传言说赵子梧一直都再搞什么实弹训练,怕是不会假了。”轻烟中,于镇河叹道。
斜靠在柱子上,一手杵着下吧,张会诏心乱如麻,还未到多伦就遭遇当头一棒,极大的影响了他的信心。“你们说说,到底该怎么打?”
“对方枪法准,人少了攻不上去,人多了,他们大量的机枪又是大问题,当前我们唯一的优势是炮兵。”于镇河率先发言。
“除了正面进攻,我建议从上下游两翼包抄。”周原健接着道。
“你们别忘了,正面只有独立师两个团,情报显示,他有四个主力团,一个骑兵旅加一个教导团和一个警卫团!”
“这个我知道。”于镇河指着地图道,“骑兵旅在平地泉附近,这个大同方向已经经过确认,赵子梧在多伦要留守备力量,估计是教导团,因此在都河一带,他最多有五个团的兵力,我若是他,还要留一个团作为预备队,这样,在他两翼也就是各有一个团。”
分析还是很合情合理的,众人点头,于镇河却不知道赵子梧在多伦、赤峰两地的守备部队居然是吴增隆的新兵团,而在都河前线,他集中了几乎全部主力。
新的作战计划很快形成,周原健的第二十三师替换杜春沂从正面进攻,杜春沂则换到左翼防守,于镇河在右翼派出两个团从上游过河迂回攻击赵子梧的右翼,炮兵团在正面提供支援,这一次他不准备节约炮弹。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陈振林也在调整,一天下来给对方重大杀伤,独立师士气高昂,虽然他们也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
“陈旅长,我们现在兵力已经不足三千,是否收缩下防线?”
丢下手里的铅笔,陈振林起身来到桌子边,抓起电话要通了师部,“师长,我是陈振林,我准备后撤到第二道防线,我是这样想的……”
放下电话,陈振林就让通信兵传令全军后撤,并要求每营在整地上留一挺重机枪,及部分枪支。
“陈旅长,有些地方我还是不太明白。”
“张煜啊,打仗也要从对方角度想想,你若是这张会诏,攻不动会做何调整?”
低头沉思了会,张煜道:“我若是张会诏,首先要解决的是独立师强大的机枪火力,采取迂回是一个法子,除此之外……只有集中炮火轰平独立师的正面整地。”
“说的不错,明知对方要集中火炮,我们为何要待在这给他轰呢?我们的一线阵地并不是不可以放弃,如果他不这么做,常风一放水,也会将他们暂时隔开,我们可以分而歼之!”
张煜眼睛一亮,“不错,陈旅长留些机枪也是为了迷惑他吧?”
“是啊,人可以躲在战壕里,重机枪可没办法,他要是看不到机枪掩体里还有重机枪,会怀疑的。”
第二天的战况果如陈振林所料,准备停当后,晋军炮兵团开始覆盖轰击,一颗接一颗的炮弹落在河对岸,腾起一股股烟柱,这次炮击足足持续了四十分钟,然后进行延伸,算算于镇河的两个团应该快到上游河边,张会诏下令进攻。
周原健以营为单位分成几个批次开始涉水过河,这回独立师的重机枪没了声气,张会诏满意的点点头,强大的炮火面前,任何防御都是纸老虎。
当周原健的第二个团也顺利上岸,张会诏觉得不对了,晋军前锋已经距离对方战壕不足五十米,居然没遇到任何抵抗,他可不相信独立师士兵有这么好的素质,唯一的解释…….对面的阵地没人!
所有人都没注意十分钟前,上游传来隐约的爆炸声,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对方阵地上了,都河河水开始缓慢上涨。
“啾…..”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张会诏几人闻声色变,独立师七五毫米火炮!
密集炮弹落在河对岸,密集程度比刚才晋军的炮火有过之而无不及,烟尘再次腾起,这一会可不是只有尘土飞扬,一条条人影被抛向空中,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蓝色身影,不少晋军士兵早已被炸懵了,东南西北分不清楚,岸边不少人算是反应快了,急忙掉头往回,只是他们突然发现回去也没那么容易了,几名晋军士兵跳下河就愣了,河水居然到了大腿上部,淹是淹不死人,可要想快速渡河非常困难。
张会诏也发现了这一状况,他心道不好,河水上涨的原因他不用想也知道,独立师一定是在上游筑坝,随着独立师炮火延伸,他脸都绿了,自己的炮兵刚才一阵猛轰,不但炮管发热,炮兵阵地上的炮弹也几乎消耗殆尽,后续炮弹还未送上来,此时他的炮兵就是摆设,唯一的出路只有后撤,以避免对方炮火的打击。
时机成熟,陈振林果断出击,这回轮到独立师发威了,轻机枪组成一道火网朝前推进,后面的士兵以小组的形式跟进,不时的举枪射击,刚遭受炮火打击的两个团晋军彻底没了抵抗意识,两名士兵望着铺面而来的机枪,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将枪丢在一边,趴在地上,双手朝前微微抬起,心里祈祷着对方能看清楚他们已经投降。
“快,组织防线,掩护对面的退回来!”周原健大声喊道。
张会诏此时没有心情看河边的情况,他心里隐隐觉得大事不妙,迂回包抄的两个团不会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