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本我就觉得不对劲,钦差怎会如此快的就寻到了线索。”
“可是,一直都想不清这里面的缘由,直到你和钦差一起出现在侯府,要对侯府抄家的时候。”
“如今看来,我并没有猜错。”
张成满脸苦涩,叹了口气,道:“有你这个知府在里外勾结,侯府能有如此结局,也难怪了。”
赵长春冷哼了一声,也没搭理张成话里的不敬,如今两人的位置,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根本没必要和一个阶下之囚多出些口舌之争。
“张成,你可是想好了。”
“若是你不招供,大刑加身之下,你这一大把年纪,可就真未必能承受的住,更何况,你的妻儿怕是也要跟着你一起受苦。”
赵长春声音冰冷,开口就是直接的威胁,曾毅想有快速拿到张成的口供,那就必须要用特别的方法。
而曾毅是钦差,肯定是不能来坏了名声的。
所以,这事,只能是赵长春来做了,好在,如今屋内在无旁人,所以赵长春也没有多大的担心。
而李建胖此时,已经停下了手中记录的毛笔,似乎没听到赵长春的威胁一般。
“卑鄙。”
张成双目赤红的看着赵长春,破口大骂:“用如此方法……亏你还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是朝廷命官……。”
赵长春倒是有唾面自干的能耐,任凭张成大喊大骂,也不生气,也不开口。
其实,赵长春如今的心情很好理解,他已经是化险为夷了,而且还得了功劳,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得到朝廷的奖赏。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张成骂几句,又能如何?
就算是张成骂的在厉害,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
过了许久,直至张成的嗓子都干哑了,李建胖的毛笔都放下,笑眯眯的看着热闹的时候,赵长春方才缓缓开口,道:“张成,你可是想明白了。”
“如今安康候府是什么情况,你心里也该清楚。”
“若无足够的证据,钦差岂会冒然行事,抄了安康候府?”
“就连小侯爷那食人血肉的行为,钦差大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说,就算是你咬死了不松口,又能如何?”
“你这口供啊,其实多了也不多,少了也不少。”
“仅凭如今的证据,就足以让安康候在劫难逃了。”
“而你,又何必为了已经注定没了好下场的侯府,在把自己的家人给搭进去呢?”
“你只不过是侯府的管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听命行事罢了。”
赵长春缓缓开口,慢慢的引导者张成,笑着,道:“你就算是不管你自己,也总要想想你的妻儿吧?也总要想想你的孙儿么?”
“若是你那发妻因此而受牵连,你那儿子因此受到牵连,你那孙子因此受到牵连,你于心何忍?”
“若是侯府如今还屹立不倒,你咬死了不松口,不愿招供,这还有些用处。”
“可如今呢,你就算是不招供,除了给你家人惹去麻烦,让你断子绝孙,还能有什么用?”
赵长春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森寒,尤其是他那一句断子绝孙,让张成打了个寒颤,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若是给家族招去了灭族之后,这同样天大的罪孽啊,死后无言见长辈的。
“你这狗官。”
张成抬头,满脸恨意的看着赵长春,双目赤红,一张老脸都显得有些扭曲,他在安康候府几十年了,可以说是从小就在安康候府长大的,是安康候赵德行身边的人,极为忠心,,若不然,也不会成为侯府的管家,更不会得到安康候赵德行的信任。
所以,虽然现在赵长春如此说了,可是,一时间,张成心里其实还是在纠结的。
“放心,本官会让你瞧着,你的妻儿老小全在你眼前,一个个的用刑。”
赵长春凑到张成耳边,压低了声音,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主要是他这个威胁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所以,最好还是不让李建胖听到的好,毕竟赵长春虽然是铁了心要完成曾毅吩咐下来的这个任务,可他并不想把他的名声给坏完了啊。
“你若是不信,现在本府就命人去你府上拿人。”
赵长春声音大了起来,虽说张成被抓了,可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安康候府的管家罢了,可是张成的家人如今可是没有受到牵连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真是拿人,本府绝不客气,到时候,万一你那妻儿老小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在开口,可就晚了。”
深吸了口气,张成声音颤抖,双拳死死握着,甚至指甲都已经进了肉里:“我说。”
说这话的时候,张成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话说完,他就浑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有时候,精神的打击比肉体的酷刑更能折磨人。
也正因为此,曾毅才不喜欢直接用刑的。
其实,若非是曾毅急着要结果,赵长春是绝对不会用这方法的,这方法虽然快,也有效果,可是,一旦传出去,他赵长春的官声肯定是要坏的。
可如今,曾毅急着要口供,赵长春又想攀上曾毅这颗大树,所以,权衡之下,只能做出如此选择了。
好在他也有所安排,所以,这事情传出去的可能性,并不大。
“好了,说吧。”
赵长春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如今张成松口,这是最好的结果,若不然,他还真不好命人去张成府上拿人的。
毕竟真要是那么做了,他的名声可就是彻底毁了,谁也瞒不住的,到时候这事肯定是要传开的。
毕竟朝廷官员不是匪类,有些事情,不能做的。
“你想说出来,最好是想清楚了在说。”
赵长春沉声开口,道:“钦差大人那边,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的。”
“别想着偷奸耍滑,若是真敢有所隐瞒,或者有所变动,一旦对比之后,钦差大人震怒之下,本府自然是不好过。”
“本府若是不高兴了,你那些个家人,也别想安稳。”
既然恶人已经做了,那赵长春不介意把这个恶人做到底,只是这个程度的恶人,别在更进一步,这就好了。
张成轻蔑的看了赵长春一眼,缓缓开口,道:“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很显然,张成对于赵长春堂堂知府用出的这种卑鄙行为十分的不屑,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的确管用。
虽说张成对安康候府忠心,可却也不会拿断了他张家血脉来忠心,更何况,正如刚才赵长春所说,他就算是咬死了不松口,除了连累他张家血脉一起给安康候府陪葬外,在没别的用处了。
因为刚才赵长春虽然只是说了几句关键的话,可是,之所以是关键的话,是因为这话里牵扯的信息太多了。
“当时,少爷大病过一场,多半年过去了,仍旧体弱多病……认识了一位游方术士……。”
“那术士也有几分的能耐,治好了诸多人的病症,也正因为此,他提出来的方法……。”
“知县,为地方父母官,身蕴……。”
张成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而且,直接承认了赵有致这个小侯爷食人血肉的事情,不过,准确的说,是知县的心脏罢了。
“后来,此事不知怎的,被后来上任的知县查出了些端倪,那个时候,其实已经能够证明那游方术士是根本治不好少爷的体弱多病,所以胡诌的一个法子罢了,那游方术士已经被偷偷处置了。”
“毕竟出了这等事情,那游方术士心里肯定知道这是侯府所为,留他不得……。”
“然而,少爷不信,认为是药效未到,恰巧此时那第二任知县似乎是发现了上任知县暴毙的秘密,有继续追查的意思,所以,这第二任知县……。”
张成深吸了口气,不过,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恐惧惊悚之色,毕竟这事情当时就是他经手操办的。
叹了口气,张成继续道:“后来,少爷的身体逐渐好了,其实这是平日里调养的效果,毕竟府里各种珍贵名药……。”
“可是,少爷不这么认为,少爷认为是那游方术士的功劳,还责怪侯爷……。”
“而这第三任知县,就是侯爷自己擅自做主,偷偷杀害的。”
“小的和侯爷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是按照之前的情况进行处置。”
“而这个时候,府里也快压不住此事了,千叮咛万嘱咐老爷,绝对不可在出如此事情了,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压着了。”
“而后,第四个知县来了。”
“这个知县倒是聪明,知道在他之前,连续暴毙过三任知县,心中怀疑,所以,刚一上任,就暗中命衙役查探此事……。”
“后来,自然不必多说,他太过聪明了,查出了些头绪。”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竟然开棺验尸了,而且,他非常的谨慎,竟然以一介知县之尊,独自去城外偷偷开棺验尸的。”
“后来,他写了一道密折,想要送进京去,只是,他不知道,这密折根本就没发出去,就被侯府觉察了。”
“所以,他就必须要死了。”
“若不然朝廷接了他的密折,派人查探之下,侯府绝对是掩盖不住的。”
“只是,此时钱塘已经连续三任知县暴毙,绝对不能在出此事了,所以,小的化妆之后,穿着他的衣服……将他的面皮贴在脸上……。”
“匆匆之下,并无人发现端倪……。”
张成算是把案子的始末全都说完了,赵长春深吸了口气,看来,那徐高原所言果然是真。
只是,这安康候府的胆子可是真不小啊,为了那赵有致的体弱多病,不去想着如今调理身体,竟然信了这等邪恶的方法。
尤其,第四任知县竟然也并非是辞官,而是也遭了毒手,只是被侯府用了残忍手段给遮掩过去了。
侯府可以说是罪恶滔天,罪大恶极。
“你们是如何进出衙门而不被发现的?”
赵长春沉声开口,问出了这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毕竟虽说衙门值守的衙役晚上也都休息了,可也不是谁都能偷偷进入衙门的。
真要是闹出了太大的动静,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
“挨着衙门后衙的一处宅子,是侯府的宅子,从里面挖了一个地洞,直通知县的住处。”
“如此一来,也就没人能够发现了。”
张成说完这些,就不在吭声了,该说的,他已经全部招了。
“好,果然是心思缜密啊。”
赵长春长叹了口气:“可也真够毒辣的了。”
“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用在你们安康府的身上,绝对不为过。”
“如此残害朝廷命官,真是不怕千刀万剐啊。“
张成猛然抬头:“大人,小的只是侯府管家罢了,出了这等事情,若是小的不听吩咐,只怕小的此时早就命丧黄泉了啊。”
张成这话,倒不是在为他自己辩解,而是不想拖累家人罢了。
“此事,自然有钦差大人定夺。”
赵长春开口,他和李建胖两人分别在刚才的记录上签字画押,之后让张成也在上面签字画押,方才是结束了这个审问。
这看似是很简单的审问,竟然持续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
“总感觉这天都是黑的了。”
李建胖收起张成的供状,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脸上露出一股凄凉之色。
“唉。”
赵长春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从来不缺这等丧尽天良,明灭人性的败类。”
“可如今,这案子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
“有了赵成的供状,那安康候父子两人开口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如今已经成了通政司右通正的那位前任杭州知府,此次也是不能幸免了。”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缉拿,这已经是伸张法纪了。”
“走吧,去见钦差大人,看看大人是怎么说的,还有知县房内的那个地洞,是否现在开挖,给重新清理出来,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