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个祸端啊。”
赵有致开口,有些烦躁的道:“若是不除掉他,孩儿是不能心安的。”
“早些干嘛去了?”
赵德行也有些恼怒了:“这事是交给你亲自去办的。”
“这都几年了?你怎就不提此事?偏偏这个时候心中不安了,既然心中不安,早就该派人把他处置掉的。”
“等到这个时候在想处置,难啊。”
也不怪赵德行如此的动怒,平日里他这儿子就不怎么听话,在外面胡作非为,这倒也罢了,毕竟侯府地位超然,在这钱塘县甚至是杭州府,谁都要卖侯府一个面子的。
可偏偏,这等万分小心的事情上,还如此的大意。
当初,这事他就不该交给他这逆子去做。
“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行双目圆瞪,盯着他这逆子,知子莫若父,他自然能看的出来,这逆子是绝对有事情瞒着他的。
“我……。”
赵有致犹豫了一下,还是略有畏惧的开口,道:“那疯药他到底喝了没,其实我也不清楚的。”
“虽说我在暗处盯着,可是,他喝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跑去鸡圈,抓着那些个脏东西吞吃了起来,边吃边喊着好吃。”
“这种情形,孩儿十天半月都没胃口在吃东西。”
“如今仔细想想,那药,他其实没喝多少,而且,若是真装疯卖傻的情况下,指不定给吐出来了。”
赵有致说完这话,就不敢在吭声了,他也知道,这个篓子捅大了,原本,他是根本就没在意这事的,只是最初的一段时间,听下面人说过徐家村的那个疯子,后来,甚至,几乎已经把徐高原这个人给忘记了。
如今那卷宗上有徐高原的人名,这个时候,赵有致才算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如今的赵有致自然不是前几年的赵有致可比的,心性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许多,自然也就担心起这件事了。
“坏了。”
赵德行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巴掌抽在了赵有致的脸上:“你这逆子,非要气死老子才成?”
“当初你惹下天大的麻烦,为父费了多少心思,冒了天大的风险,才把这个案子给压下去了。”
“可你竟然……。”
“你这是要害死咱们侯府所有人啊。”
“爹,当时若不如此,孩儿的命可就没了,咱侯府迟早是要绝后的……。”
赵有致也是振振有词。
“你……。”
赵德行一手指着赵有致,满脸怒容,身子都气的有些发抖:“你这逆子,逆子啊。”
“你怎么就偏偏信了这些个方士害人之说,如今还不知悔改。”
“罢了,罢了,你暂且退下吧。”
赵德行摆了摆手,似乎是突然间没了在和赵有致争吵的力气了,瘫坐在椅子上:“今日,你不可在出府门了。”
“至于这件事,为父会吩咐人去处置的,你不必插手,老实的呆在府里反省吧,别在惹什么麻烦了。”
“幸亏,那卷宗被咱们改过了,若不然,怕是真要出事了。”
赵德行心里还是多少有几分安慰的,虽说他这忤逆子做的事情让他恼怒,可到底这老天还是站在他安康候这边的。
如今,这卷宗已经被他改过了,任凭曾毅如何的聪明过人,也不可能在查到这上面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爹,那赵长春那边,咱们是不是……。”
赵有致仍旧在一旁,没有离开,而是开口询问:“若是不给他些银子堵住……。”
“你下去吧,此事,为父这边自有安排。”
赵德行无力的看了眼他这逆子,着实是没有力气在训斥他什么了,这个时候给赵长春送牵扯,这是觉得钦差太闲了,也觉得侯府太平静了,更是觉得赵长春这个知府坐的太安稳了吧?
若非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赵德行是绝对不会把侯府的未来交到他手上的。
等到赵有致不甘心的退下,管家张成才轻声开口,道:“老爷,您也别生少爷的气,毕竟少爷还年轻。”
“而且,咱们侯府权势颇重,在钱塘县,谁敢动咱们?”
“就是杭州府,也要给咱们几分面子的,而布政司的官员,少爷又不会轻易去得罪。”
“还是少爷见过的事情太少了。”
“等这次的风头过去了,让少爷去京城走一走,见见那些个权贵们,到时候,自然也就会好上许多了。”
其实,一直以来,张成都是想要让自家少爷去京城走一走,顺便替侯府走动下关系的。
毕竟少爷是侯府未来的侯爷,早晚是要经历这些的,越是年轻的时候经历这些,哪怕是做错了一些事情,旁人指不定也会原谅一二,可若是岁数大了,在做错一些事情,在旁人看来,就是无知,是愚蠢了。
只是,一直以来,老爷都嫌京城那边太远,权贵太多,生怕这个独子在京城受了委屈,所以一直给拦着。
这也就造成了赵有致如今这模样,自觉地在杭州地界,他就是老大。
“是该让他去京城走一走了!”
赵德行叹了口气,也是有些后悔的,当初若是听他这管家的建议,怕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了。
“此事,容后在提。”
“如今这事情,依着你看,该如何处置?”
赵德行询问张成,虽说张成是管家,可是跟随他这么多年了,而且忠心耿耿,办事向来利索,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所以赵德行在遇到一些犹豫不决的事情上的时候,也会询问张成这个管家的意见。
“依着小的看,此事,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张成缓缓开口,道:“既然卷宗已经改了,钦差那边哪怕是翻破了卷子,也肯定不会找到这个线索的。”
“若是没有这个线索,那他们想要去寻这个已经疯了的捕头的可能性也不大。”
“若是这个时候,这个疯子死了,被人报案到官府,一旦核实了这个疯子的身份,很容易会引起别的麻烦。”
说完这话,张成继续道:“当然,也可以趁着现在钦差那边还没找到线索,咱们先一步补救,在给这徐高原喂一次疯药。”
“亦或者,让他失踪,一个疯子失踪,很正常吧?”
“或者制造成他不小心意外死亡的现象。”
张成很是聪明,哪怕他十分得安康候赵德行的信任,哪怕他从小就跟在赵德行这位侯爷的身边,可他仍旧十分的小心,从来不敢在赵德行跟前有任何的卖弄才智的迹象。
就像是今个这种情况,他会想出几个法子来,让赵德行这个安康候来做决定,而不是他自己直接说出他的决定。
这两者看着差别不大,可其实,差别可是非常大的。
“疯药还能配来么?”
赵德行叹了口气,可并不是任何一个大夫都能配出来让人至疯的药方的,而且这类药方,就算是侯府抓药,也是要分开抓的,同时把侯府有的药材添加进去,不让人察觉到的。
只是,当年那个配了疯药的大夫,赵德行不认为他还会继续留在钱塘县。
果然,张成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暂时怕是有些难,要寻一位懂得此术的大夫,之前那位大夫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赵德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恼怒之意仍旧没有下去,这若是换成府中的下人做了这等事情,他非要让人把他活活打死方才能消了心头的恼怒。
可偏偏,做了这等漏洞之事的,是他的独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不舍得打啊,生怕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先派人暗中寻访懂得此术的大夫。”
“派人去别的县甚至是别的府,别让人寻出了什么马脚。”
“而且,速度要快,若是寻来了,直接在外抓一部分的药回来,其余的,在咱们钱塘在配。”
赵德行做事,从来都是十分的小心,可谁曾想到,怎么竟然会有了一个做事不知分寸的儿子,这或许也是因果循环的原因吧。
“是。”
张成点了点头,道:“只不过,这怕是需要一些时日,而且,还要看运气了。”
“是啊,是要看运气了。”
安康候赵德行叹了口气,脸上无悲无喜,原本,运气是站在他安康候府这边的,可偏偏,他那逆子把事情给办砸了,如今,还是要在看一次运气了。
“其实老爷也不必太过在意,依着小的来看,钦差寻去的可能性虽然有,可是,那徐高原也不该是装疯的。”
“若不然,他岂能吞下那等污秽之物?”
“就算是为了保命,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早该找机会逃走了,为何还一直在徐家沟装疯卖傻?”
“这分明就是真疯了。”
张成这话,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在安慰安康候赵德行的,而是他心里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他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不管他真疯还是假疯,在喂他一次疯药,总是能让人安心。”
“若是真寻不来疯药,且最后真出了意外,那就只能让这疯子意外死去了。”
赵德行沉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杀意,对于他这个谋害了四任知县的侯爷而言,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老爷放心吧,小的会让人盯着衙门那边的。”
“这钱塘县是侯府的地盘,轮不到他一个外来的钦差在这发威。”
张成嘴角上扬,满是不屑之色,虽然钦差权力大,可是在这钱塘县却是没有任何根底的,甚至,连知府都是暗中站在他们安康候府这边的。
试问,这种情况下,世代扎根钱塘的安康候府岂会败给钦差?
徐家沟。
“大人,那边那位就是了。”
捕头金富贵脸上脏兮兮的,蓬头散发,哪怕是他的熟人,也不可能认出他来的。
这也是李建胖后来想到的法子,总是要带个人来的,若不然他们也不认识徐高原这个疯子啊。
而捕头金富贵自然就成了首选之人了。
“还模样看起来,倒是真疯了。”
李建胖同样也是蓬头散发的乞丐打扮,手里拄着个拐棍,满脸从锅底摸来的黑灰。
李建胖又不傻,自然知道安康候府在这钱塘县是根深蒂固的,指不定会派人盯着衙门,所以,就换了这么一身打扮,他还不信了,这模样还能被安康候盯上。
而且,如此打扮对于他来徐家沟,也是有极大好处的,根本不会被怀疑。
至于金富贵,李建胖可不担心他会跑掉的,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是个立功的机会,若是跑掉,那才叫傻了。
毕竟他金富贵原本就是个听命行事的捕头罢了,没多大罪名的,至多是杖责,没收家产罢了。
可若是真能立功,到时候,不仅这些责罚会没了,而且,还能得到些好处。
至于到底怎么选择,金富贵自然心里有数了,至于原本他在钱塘县听谁的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谁能给金富贵好处,同时还能收拾他。
“是真疯了。”
金富贵低声道:“您想想,要是真疯,早就找机会跑了,干嘛非要装疯卖傻的呆在钱塘县啊?”
“您说对吧?”
李建胖点了点头,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哪怕是人疯了,有时候,也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走,过去看看去。”
李建胖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一手拄着个破棍子,一手拿着破碗,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乞丐讨饭的词,不停的哼着,脚下晃晃悠悠的朝着徐高原走去。
到了徐高原的身边,李建胖嘿嘿挤出一丝笑意:“嘿,这村子人……能讨来吃的不?”
李建胖装模作样的开口询问,同时近距离的上下打量徐高原。
“吃?”
徐高原抬头,双眼无神的看着李建胖:“好吃,好吃。”
说完这话,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就往李建胖的破碗里面塞:“吃,好吃,多吃点。”
就这么几句话,来回不断的在他嘴里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