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有这么一户人家啊?”
曾毅叹了口气,看着跟前的老者,满脸的沮丧之情,既然是装成寻求之人,自然是要找人打探了,而且,还不能太假了。
曾毅从来都不敢小觑古人。
“肯定没有你说的这户人家。”
赵老头满嘴没剩下几颗好牙了,咧着嘴嘿嘿笑着,道:“我都快六十多的人了,从小打镇子里长大,这镇子里要是有这户人家,我肯定知道。”
由于年纪大了的原因,赵老头说话有些跑风,不过曾毅还是能够大概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的。
“唉。”
叹了口气,曾毅略显无力的坐在了赵老头身边的半截子树干上,满脸愁苦之色。
果然,这一幕让赵老头的话匣子打开了。
“我看你这也是发家了……寻……。”
赵老头咧着嘴,只不过眼里却没有什么羡慕之色,毕竟他现在过的也算是可以,儿子各个孝顺的很。
“是啊,原本家里落难了,然后才投奔亲戚了,结果路上,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是……。”
曾毅倒是很会编故事,把自己的身世说的让人听了一愣一愣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家里还带我去城里玩过,城里好像还有个修不完的桥,每年都在修……。”
曾毅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是,他这话,让旁人听了又会觉得荒唐,毕竟=哪有修不完的桥,哪有每年都一直在修的桥啊。
不过,曾毅这话让赵老头却是楞了一下,旋即仔细打量了曾毅一下,眉头皱在了一起,一双干巴巴满是枯纹的老手来回搓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赵老头才慢慢开口,只不过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得意之色:“你要是说这话啊,旁人听了,肯定以为你记错了。”
“毕竟这世上哪有年年都修的桥啊,除非是发了大灾,可要是发大灾,你肯定也记得的。”
“不过啊,这事,也就老汉我知道。”
“你啊,算是找对人了。”
“我给你说啊,后生,你可是不知道,咱们旁边的县里,可就有修不完的桥……。”
“你啊,应该是记错地方了,你不是咱们县里的,你该去旁边的乌程县去找一找,指不定就有认识你爹娘的人还在。”
曾毅楞了一下,旋即脸上浮出狂喜之色,声音中更是充满了惊喜:“大爷,您说的是真的?真有修不完的桥的地方?”
说完这话,曾毅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这几年,我自己都怀疑自己记错了……。”
过了好大一会,曾毅方才安静下来,平稳了一下情绪,不过眼中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大爷,这修不完的桥是怎么回事啊?”
“您能给我说说不?”
“这么多年了,我都……。”
赵老头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一手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嘿嘿笑着,道:“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老汉我虽然没去过乌程县,不过,听旁人说起,乌程县那边的桥啊,是修了塌,塌了修,几乎年年都在修桥。”
“指不定你小时候去的时候,每次都是……。”
“这么多年了,还在修?”
曾毅不可思议的看着赵老头。
赵老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顿了一会,才接着开口,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也就是这几年老汉我才知道的,应该是……。”
曾毅脸上神情震惊,只是心里很是无奈,这赵老头估摸着也是听来的消息,根本不实际的,要知道,如今的湖州知府,只不过才到任三年罢了。
更何况,要是真有十几年的修桥历史,湖州府早就被朝廷给盯上了。
“应该是地方官员贪了银子,以至修的桥不结实,所以才会……。”
曾毅愤愤开口,只不过声音有些低,但是声音里却充满了怒气:“当年我家道中落,指不定就和地方官员……。”
曾毅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只有他说出这番话来,让百姓听到了,若是他们被官员欺压了,才会引起他们心里的共鸣,更好的让他们主动开口。
“是啊,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赵老头砸舌,一手在脖子上揉了揉,声音里充满了嘶哑:“赋税啊,人头税的,年年都要收。”
“就连下河捕鱼,碰到官差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拦着收什么河税。”
“现在咱们镇子里的人啊,见到官差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的,就把东西都给藏好了。”
“要不然啊,这些个官差们过去,都要扒一层皮的。”
曾毅面上露出惊疑连带愤怒的表情:“官府不管么?下面的官差如此行事,你们可以去官府去告啊。”
“告不赢啊。”
赵老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县里告过了,没用,府里也告过了,还是没用,乌程县那边年年修桥的事情,就是家里儿子和乡亲们去府里告状的时候知道的。”
“你想想,连府里都是这,还怎么告?”
“而且,去告一次状,回来以后官差就来家里砸一通。”
“告不起了啊,不敢告了,不敢告了啊。”
“在告几次,指不定这家都没了,反正也告不赢,就这么躲着吧。”
“只求在熬些年,能把这些个黑心肝的狗官给熬走了,换个好点的官过来。”
说到这些的时候,赵老头满脸的无奈落魄之色,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了如今,只能是祈求这黑心肝的知县和知府赶紧去别的地方为官。
“府里告不赢,你们可以去布政司啊。”
曾毅沉声:“总有讲理的地方吧?”
赵老头苦笑着摇头:“去不成啊,那么远,谁给盘缠?真要去了,谁知道那边是怎么说的,官官相护啊。”
“后生,你不懂啊,去了也是白去,还把盘缠给糟蹋了,还不如把家里值钱的都藏起来,只要别被那些狗东西摸走了,以后总是能熬过去的。”
赵老头是办法,是在最没法的时候想出来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