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他的手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往前走,走得很艰难。

池寻也不说话,任由她拉着,只是悄悄的对着一处做了个手势。

院子里实在是太黑了,今夜连月亮都没有,星星倒是有不少。

院子里渐渐亮了起来,一盏,两盏……的灯笼被点亮。

院子不小,灯笼没有那么多,光亮还是有些微弱。

于黑暗中,一点点的光亮凑在一起,莫名的便觉得温暖,觉得自己正在被温柔以待。

黄舟挽停下来,望着院子里的灯笼,这些灯笼都点在鹅卵石路旁、花丛旁,又或者格外漆黑的墙边。

心,瞬间觉得温暖。

燕地的夜晚还是很沉寂安静,可是在这一瞬间,黄舟挽瞬间被安慰了。

世界仿佛被点亮了。

“你让他们点的。”

这是一句陈述,这样的光亮,或许对无尽的黑暗而言,微不足道。

但是人生的路,如果尽是光明和温暖,又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黄舟挽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坦途。

一盏灯下,尚且有阴影,更何况别处。

她渴求温暖和光明,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厌恶挑战。

前世,她一心求安稳,只想求一心人,以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既然这世上的路那么难走,她不再一味的苛求所谓的安稳,她想要自己变强。

不是缩在壳子里,而是直面风雨。

现在她有人同行了呢。

“阿寻,京城现在是不是下雪了?”黄舟挽忽然道。

池寻道:“是下雪了,冬天已经开始了。”

或者说过了大半。

黄舟挽忽然道:“你听说过一个说法吗?”

“什么?”她的思路总是很跳跃,池寻还是很配合的问道。

“雪化了之后,就是春天。”

春天是黄舟挽及笄成人的日子,距离他们成亲只有一天。

池寻笑得暖如冬日:“那么想嫁给我吗?”

这男人还真是,只要一提起成亲,总是格外的得意。

黄舟挽道:“你不着急吗?”

“不着急也好,我们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一推吧,我觉得刚及笄,就要成亲,实在是太匆忙了,不如再等几个……。”

池寻已经趁着一张脸,捂住黄舟挽的嘴。

“呜呜哇哇哇……。”这丫头居然还不肯安分。

池寻很严肃:“我不准,你听见没有,如果不想及笄那一天成亲,就老实点。”

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下雪。

黄舟挽眨眨眼睛,狡黠明媚,她就是逗逗他。

池寻明白这丫头是故意的,不由恼怒,俯身在她唇边咬了一口:“坏丫头。”

她有样学样的也在他嘴上咬一口:“好男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池寻就是喜欢欺负黄舟挽。

而黄舟挽这小丫头脾气蔫坏蔫坏,也总是喜欢各种挑衅。

两个人都是喜欢欺负人的,刚好凑在一起互相欺负了。

池寻反握住黄舟挽的手,把她拉在怀里:“冷不冷?”

一声不冷差点出口,话到嘴边,池寻忽然改口:“冷。”

“那我抱着你。”

“准了。”

池寻整张脸都是温润的笑意,这个嚣张的丫头。

两个人子啊院子里瞎走一通。

“古人都说秉烛夜游,一只蜡烛,光亮那么小,他们看什么呀?”

真是奇怪。

黄舟挽时不时冒出两句没头没尾的话,池寻颇有耐心听着她胡说。

还挺有意思。

“池寻,你说,天上的神仙,他们点不点灯?”

“星星和月亮是不是就是天宫的灯?”

“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仙在天上保佑我?”

池寻这次回答了:“没有。”

“凭什么?”黄舟挽不乐意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神仙不保护她?

池寻道:“第一,你不相信鬼神之说,二,我保护你就好了。”

用不上那些所谓的神仙。

“好吧,我同意你保护我了,不过之前,有些人都是让我保护他。”

黄舟挽挑挑眉,很得意,之前她可是没少救池寻的命。

“以后准你继续保护我。”池寻从善如流。

哼,当谁稀罕似的,这男人可真是厚脸皮。

走着走着,黄舟挽再次趴在池寻的怀里睡着了,又被人抱着回去房间。

之后很多年,黄舟挽也总是这样,不论在哪里,想睡就睡。

一个俊眉朗目的男子也很无奈,每每知道她睡着了,总会在第一时间,回到她身边,抱着她回去房间,认命的帮那女人脱去鞋袜,帮她换上寝衣,让她舒服入睡。

很多人看到了,总是会觉得那女子幸福,她们却没看到那男子一直唇边噙着满足宠溺的笑,看她睡得安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黄舟挽的失眠症已经好了。

只要池寻在身边,她总是能够睡得很香。

……

同样的夜晚,米飞陪着王公子喝酒,两个人坐在城外的荒野里,一张简单的桌子席地而坐,静默的喝酒。

谁也没有说话,就只是对着这夜色一杯一杯,喝得开心了就笑笑。

王公子自嘲道:“海兄弟,我虽然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但是也能猜得到,你身份不低,好好的,陪我一个死囚犯喝什么酒?”

米飞苦笑:“虽然是为了燕地百姓,我还是骗了你。”

他和王公子相处,别的不提,王公子从来没有害过他,总归也算是朋友一场。

“我这人朋友不少,你也是其中一个,我来送送你也没什么毛病。”米飞道。

王公子笑笑,又是灌了一口酒。

米飞道:“如果你不是一直待在燕地,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王公子是王将军府唯一一个手上还算是干净的人。

“你居然相信一个会对亲父、亲妹下手的人,我有时候都看不清楚自己。”

米飞拿着酒壶和王公子在空中碰撞了一下:“这世上,亲人也不都是亲密无间,我见过太多同室操戈的例子。”

京城长大的米飞,很理解王公子:“我总感觉,如果能早点认识你,你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不是个坏人。”

一个孝顺母亲,从来不愿意主动涉及人命的人,他可以是个好人。

王公子这次没喝酒:“谢谢你了,海兄弟。”

米飞道:“我不姓海,我……。”

王公子却摇头:“不必了,临死前,还能交你这么个真把我当朋友,相信我是个好人的不容易。”

喝了一夜的酒,越喝越精神,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太阳要升起来了。

“我们兄弟早就说要一起看一场日出,这次总算是如愿了。”

王公子说完,拿起一旁的毒药吞了。

东方日出,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含笑离世。

米飞自然是会料理他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