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把胭脂的话转述之后,玄烨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半响,才缓缓的说:“和喜宫的动向你还是多注意些吧。”
“那?”
“凤生的事你先放一放。”
“是。”
黑衣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绿苇在一边看着,心头万千思绪,却怎么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曾想过,终究有一天,玄烨也会怀疑她,尽管怀疑她才是作为一名帝王最正常的事情。
她慢慢伸出手,慢慢抚过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衣服纹绣,他的手臂,感受着他的温度。
玄烨突然感到全身战栗,有一股特异的感受袭遍全身,他睁开眼睛,庄严而沉闷的大殿只他一人,蜡烛因为窗沿闭合,也没有多余的晃动。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打开了面前的周折,不过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往常这个时候,她是在他身边陪伴着的,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也并没有什么亲切的态度,但是她坐在旁边,他就觉得心安。
想到此处,他莫名的生气起来,把桌面上的周折全部推在地上,而下一秒,他又深觉不妥,门外的梁九宫听到动静,正要来问,却已经先被呵斥住了,别进来!
绿苇看着他的这番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抽痛,她把手收回来,往身体上摸去,还没到地方,她又笑起来,她一向都是没有心得,又去那里去摸?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纳兰容若来,她想,这样的感受,是否就是他与卢蕊彼此都放不下的缘由?她一向是知道自己的思考极限在何处,便也不再深究,只是感慨,原来人间的每一个人,表面与背后,都不可能是一样的,今晚的顾城和玄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者说,她的身份也是最好的证明,不管如何,顾城是不会害她的,那便好好换一个人情吧。
一月之后,北京城开启了地方官员的选拔考试,参与的多是外地的官员,一是因为想家,二是因为这样升职是最快的,更何况天高皇帝远,总是要自由些。
于是曹寅的参试一下就成了新鲜事,毕竟按照他目前的职位和受宠程度,留在北京城才是更好的归属。
绿苇早早的偷偷看过试卷,化为了一个老者前往曹寅的梦中,以考学的方式发问试题,让他说出答案,又照着白露教给她的指点了一二。
果然,试榜出来之后,曹寅正中榜首,一时之间,京城的风向在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来道贺的会婉转问一问曹寅现在所属官职的未来人选,也打听确认是否他真的犯傻,要做地方上最大的官,北京城却只算的上二品的职位,且以后回来的希望都渺小如蜉蝣。
而前些时候看不起他是满洲纨绔,也笑嘻嘻的来明里暗里挖苦一番,不顾等级的欢笑说闹,想要看看这犯傻的曹寅到底还会不会思考。
看热闹的不少,自然,懂门道,了解内情的也心中了然,毕竟曹寅申请的可是江宁的织造局,而管理那地方盐局的人,年纪也不小了,而后,曹寅真的有可能当一个地方“小皇帝”,日子富足无忧。
最要紧的是,太皇太后的掌上明珠,诚玉格格家乡正是附属江宁的苏州,而关于他们之间的风流逸事,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北京城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紫禁城就更甚。一时之间,诚玉格格和曹寅的婚事,一下就成了京城了茶余饭后,闺阁聚会的闲谈。
太皇太后早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当民间百姓都在谈论的事儿出现在她的耳朵里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两个孩子的那些忸忸怩怩她一向看在眼里,虽然心中不悦,但她也一向知道顾城的性子,和传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总是有些不一样。
就如年轻时候的她,最是活泼好动,拘束不得。不过,这其中的巧合安排,她也不是想不通,自会觉得多少有些被算计的成分,可这其中为爱情争取努力的攻克功夫,也不能完全忽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阻拦,便就都要说我这个老太婆见不得闺女儿好,棒打鸳鸯了,只是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也是个笑话,再不济,她也是大清的格格,你的姑姑,管她亲的,义的,我欢喜稀罕她最是要紧。“
”你叫她别躲着我,想要得我的祝福,还得自己来听。“太皇太后押了一口茶,对来求问意见的皇帝如是说到。
玄烨笑了笑:“皇奶奶最是通情达理,体贴人,朕就代姑姑谢过了。”
“想不到你和诚玉那丫头感情这般好,还说怕你闹别扭,也怕她害羞。”
“有什么可别扭的?只要是皇奶奶欢喜的人,朕自然也都是欢喜的。”
“那若是哀家不欢喜的人呢?”太皇太后说着,眼神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往绿苇身上扫过,便又看向别处去了,最后才又绕了回来,看着皇帝。
“皇奶奶最是厚爱,必然没有不欢喜的,即便有,若是皇孙儿喜欢,皇奶奶也定然喜欢的。”
这话一出口,太皇太后一愣,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就你机灵,专捡话漏子。“
出了慈宁宫,宫人们都远远跟着,玄烨牵着一身女官宫装的绿苇,慢慢走着。
“凤生谢过皇上。”
“谢什么?”
“诚玉的事。”
“她是我姑姑,你帮着谢什么?”
“多少她也是我表妹。”
玄烨一下停住了脚,微笑着:”你可是想要我叫你一声表姑?“
”不敢,不敢,皇上也不怕折煞了我。“绿苇也笑着回应。
她越来越适应了宫中生活,但时间也越来越少,这期间,除了托梦,还做了许久的月老,只可惜,清越再大大咧咧,终究是个害羞的姑娘家,遇到纳兰容若,不是顶嘴就是被莫名气的说不出话,没有几次是能好好培养感情的。
而纳兰容若,虽说喜欢怼嘴,其他什么都淡淡的,从来都不主动也从来不拒绝。
凤生想着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