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与和珅谁也不服软,夹在他们中间当差的官员和侍从,无一不战战兢兢的,时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海兰察得知了真相后,也曾旁敲侧击地找过和珅:“和大人......这满朝上下,都知道皇上对你是独一份。这钱大人的案子,你要是能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保不齐钱大人就能放出来了。”
和珅专注地沏着手中的茶,脸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笑。海兰察的话险些让他失笑出声,他也不正面反驳,只是挑眉道:“海大人,我这人啊,喜欢喝茶,这好茶是拿来慢慢品鉴的;而这劣茶呢,姑且算是拿来止渴的。但不管是好茶劣茶,总归每日生津解渴,迎宾待客都要用到的,真可谓是不可一日无茶。”
他说着,就给海兰察倒了一杯色泽清亮的茶汤,看着海兰察一气地牛饮下去,也不心疼,又给他添了一杯。
这一回海兰察坐不住了,他皱着眉道:“老弟,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可这钱大人是无辜的啊。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到皇上跟前去求求情?”
和珅将茶杯推到他的面前,不置可否地笑笑:“海大人,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可以去为钱沣说情,可你别忘了,那文折如今还在御案上搁着呢。那些讽刺君王的字句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就算钱沣无事,总得有人来承担这个罪名。到那个时候,辛苦的还不是海大人。”
海兰察本质上也并没有多顾念钱沣,他满心想的是找个由头让和珅到弘历跟前去,让这二人将话说开了,省得成日里一个赛一个地古怪失常。可如今听了和珅带刺的话,倒真有些被激到了,他涨红了脸道:“管他是谁,只要那折子是个人写的,老子就能将他揪出来。”
和珅眼波流转,唇边溢出了浅浅的笑意。一杯茶下肚,他终于颔首道:“既然海大人有这样的决心,和某就到御前去说一说也无妨。”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将衣衫理好,抬眼却见海兰察一脸紧张地盯着他身后。还未等他不明所以地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要跟朕说什么?”
和珅猛地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转头,就看到弘历那张曾经被仰视过无数次的俊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海兰察这回反应倒很快,早和珅一步拜道:“奴才海兰察叩见皇上。”和珅被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惊醒,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去,嘴上说着叩见皇上,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
弘历望着青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和珅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他恍惚间看见弘历冲他眨了眨眼,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身子才刚好,不必多礼。”
跪在两人身后的海兰察暗骂纪晓岚胡说八道,这二人相处起来明明那么和谐。弘历方才说话时,声音都比平常柔和许多。
待弘历坐定,就见桌上放着茶杯。海兰察见皇上的眼神定格在茶上,忙朝和珅看去。可平日里非常有眼力劲儿的青年,今日却只是像株木桩般怔怔地站着。
海兰察拼命朝和珅使眼色,末了动静大得连弘历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和珅却始终无动于衷。弘历浅笑一声,也不尴尬,只是拿和珅喝过的茶杯嗅了嗅:“这茶......实在算不上好。”
海兰察在一旁站着,说到茶他是半句都插不上嘴,只能希望和珅能够打破沉默。
还好这一回和珅没有让他失望,青年缓缓开口道:“地方上的茶,自然是比不上皇家的贡茶,可素日里喝惯了的,若是突然变换,倒是不适应了。”
这话里没毛病,可和珅的语气却委实算不上好,就连海兰察这样迟钝的人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丝情绪。
弘历却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只是笑道:“这么说,你爱喝绿茶?朕那儿有今岁新贡的西湖龙井,回头朕让人给你送些过来。”
这着实是天大的荣宠了,西湖龙井在本朝被封为御茶,优质的茶叶就算是达官贵人也求不来。和珅微微抬了抬眼,嘴里说的却是拒绝的话:“西湖龙井是皇家贡品,奴才人微言轻,实在当不得这样的重赏。”
这下海兰察是越发看不懂和珅了,明明先前有了赏赐都坦然受着,偏偏这一回就像是倔脾气发作。换做旁人早就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到了和珅这儿却有股子如鲠在喉的别扭劲儿。
正当海兰察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时,却忽然又听见和珅道:“更何况,奴才并不爱喝绿茶......”
弘历一听来了兴致,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连同语调都轻快起来:“那你告诉朕,什么茶才是你爱喝的?”
和珅深深地瞧了弘历一眼,一字一句应道:“比起绿茶,奴才觉得乌龙更好些。”
弘历笑道:“乌龙茶么,朕记下了,正好朕也爱喝大红袍,改日赠与爱卿便是。”
海兰察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些日子以来,习惯了喜怒无常的帝王,何曾见过弘历这般和风细雨的模样。这时他又觉出纪晓岚话中的高明之处了,原来弘历真的只要见着和珅,情绪就会变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和珅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推拒了,他躬身道:“谢皇上......”话音刚落,就听见弘历轻咳一声,轻笑道:“朕有些渴了......”和珅抬眼望去,与弘历含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和珅只好认命地取过一个干净的杯子,刚想将新沏的茶水煨上,就听弘历道:“朕......就饮这一壶罢。”
和珅皱了皱眉,不甚赞同道:“可是皇上.......这一壶已经凉了,更何况奴才已经用过了......”
弘历却摇了摇头,笃定道:“朕不介意......与你同饮一壶......”
海兰察偷着看看弘历,又看看和珅,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感觉有些奇怪,可若要说出来,以他匮乏的语言又实在太过困难。
海兰察只好用力得掐了掐手腕,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怪异感甩出去。
礼也见了,茶也喝了,话题终于回到了原点。弘历捧着微凉的茶水,状似漫不经心道:“朕方才听你的意思,有何事要上奏?”
和珅顿了顿,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他比谁都明白:文折一案,无论怎么说都是无解的。如果钱沣脱罪,案子就会无休止地追查下去。追查的标准也会日益严苛,到那时,恐怕不仅是各省的读书人,就连那些家学渊博,藏书众多的正统翰林也难逃罪责。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钱沣是冤枉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诤臣成为替死鬼,和珅于心不忍。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弘历,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
“皇上......奴才以为,文折一案尚有隐情。如此迅速地将钱大人收监,有些草率了。”
弘历半晌没说话,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在和珅快要失去耐心时,忽然笑道:“还是说了啊......朕以为这回,你不会来替他说情了。”
紧接着,弘历又看向一旁的海兰察,沉声道:“你呢?也是来当说客的?”
海兰察抱拳道:“奴才赞同和大人的看法......”
弘历拨弄着杯中的茶水,轻声道:“放了钱沣,你们就能找出元凶么?”
这一次,只有海兰察一人声音洪亮地答道:“能!”和珅却沉默了。
弘历面对海兰察一腔热血的答话,只是问道:“一份传遍了数省的无头奏折,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地就平白无故地冒出来。也许只是某个小县城里的师爷,一时兴起写的文折。你怎么查,查字迹?誊抄的这么多份,哪一份才是真迹?给你个三年五载,你一个个省去盘问?”
弘历沉声道:“海兰察,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海兰察被弘历的质问逼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甚灵光的脑子被弘历一通狂轰乱炸,早就已经无法思考,只是心里的某处,还隐隐记挂着什么,让他倍感压抑。
一直没有开口的和珅,却在此刻说话了:“可是皇上......钱沣有冤,钱大人一身忠正清廉,他不该为了那莫须有的罪名去死。”
一瞬间,海兰察明白了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就如同和珅说的,这案子也许到了最后,都无法追查到始作俑者,但至少钱沣不该为此而牺牲。
弘历专注地望着和珅,直到将他的脸都盯得热了起来:“钱沣......也只能怪他行事太过张扬,遭人嫉恨。御史的话语权虽大,上谏昏君,下察佞臣,可说到底也是最遭人嫉恨的......”
和珅转头,见一旁的海兰察脸色变了。和珅知道海兰察的想法,他自问从未将弘历当做高不可攀的君主,可当他听到弘历的话时,也难免觉得心寒。像钱沣那般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果真的落得个横死的下场,在朝的言官恐怕会人人自危。,而海兰察嘴上不说,想必也心存芥蒂。
和珅沉默片刻,朝一旁的海兰察看了看,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弘历将他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冲海兰察挥手道:“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