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这天, 宋妧从家里出发准备回京,宋夫人又是不舍,靠在宋父怀里泪眼汪汪地看着宋妧, 宋妧从车里探出头, 对着父母安慰地笑了笑, 宋父担忧道,“万事以自己为先。”

宋妧乖乖应下。

一路舟车劳顿, 冬天里日头落的早, 到皇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宋妧下车, 拿着过去令牌给守门的将士, 那人仔细检查后, 递给旁边人一个眼色, 又恭恭敬敬地把令牌送回来。

宋妧接过来收好,回头嘱托车夫和护卫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天亮再回去不迟。

本来打算这一路自己要走回去的,谁知那侍卫拦住她,“您是阿妧姑娘吧?”见宋妧点头,他笑笑说:“宣德殿的王公公吩咐, 见到您来了,就马上向他禀告,轿辇早已准备好了, 待会有人送您回去。”

宋妧眉头微皱, 然后又松开, 温和拒绝,“这恐怕不合规矩,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那侍卫挠挠头,憨厚一笑,“这是王公公早前吩咐的,姑娘您就不要难为我们了。”

天色不早,但摄政王依旧待在书房,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王顺只能在一旁守着,心里发愁怎么让王爷早些回去用膳,就见门口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皱了皱眉,无声地退了出去。

“你小子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冲撞了主子你担待的起吗?”

那小太监笑着躬身行礼,“回王公公,是宫门口的侍卫大哥让奴才过来的,说是宣德殿的阿妧姑娘今日到了。”

王顺顿时不摆他大公公的架子了,眼神发亮,身子微微前倾,“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公公,侍卫大哥确实是这么说的。”

王顺就是一乐,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小太监怀里,“辛苦你跑这一趟,赏你的。”

那小太监千恩万谢的行礼。

高兴地回屋去向摄政王禀告,“王爷,阿妧姑娘回来了,现在马上就到宣德殿了。”

刘詹听了之后好像没什么反应,过一会才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从窗户看了眼外面,“看着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吧?”

王顺一脸正直地回答,“是啊王爷”

好像自己根本没提醒过自家王爷该用膳一样。

摄政王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现在便回寝殿去吧!”

王顺一路上装作没发现王爷比平时都要快的脚步,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看见寝殿门时,刘詹突然慢下步子,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袍子,不紧不慢地往殿里走。

王顺在后面跟的得满身是汗,看见王爷偷偷的小动作,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詹还没进殿就听见了孙嬷嬷和宋妧正在说话的声音。

“……这是家父特意为您配的,您不是经常膝盖疼吗?晚上临睡前用热水加这个药包一起泡脚,对去除寒气很有效的……”

“这是宋大夫配的?他的医术我可是早有耳闻,只可惜……难为你回去一趟竟还记得这点小事儿。”

刘詹进来时故意把脚步声加重,宋妧和孙嬷嬷听见了,福身行礼。

刘詹似不经意的问,“嬷嬷说什么呢?难得见您这么高兴?”

孙嬷嬷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去,拉着宋妧的手,“还不是阿妧这孩子,知道奴婢有湿寒之症,回家一趟还不忘给我带药回来。”

刘詹倒是不知道阿妧何时和孙嬷嬷感情如此好了,毕竟嬷嬷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宫人稍有不对免不了就是一顿训斥,这殿里的宫女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现在居然能拉着阿妧的手说笑。

“倒是有心了。”然后刘詹就盯着宋妧看了一会,见她一直垂头,只余一个乌黑的发顶,也看不出面上什么表情,把手背到身后往殿内走,“嬷嬷,吩咐人摆膳”

用过膳后,宫人把碗碟撤下,宋妧端了一杯消食茶过来,“王爷,我在屋子里看到了很多首饰还有珠宝,是您派人送过去的吗?”

刘詹故作不在意,抿了口茶,“这里没人能用到,干脆就送到你那里去了,你要是不喜欢留着赏人也行”随意的口吻,好像说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只是个随便的小玩意儿罢了。

宋妧笑,“我看了那些,很漂亮,谢谢王爷~”

“嗯……”摄政王又低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你喜欢就好,左右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宋妧,“……”

接着她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香包和一个白瓷瓶,递过来,刘詹放下手中的茶碗,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给本王的?”

宋妧点点头,开始给他解释,“香包里面装的是我在家中配的药物,以后空气里再有毒.药之类的,这个可以帮着吸收一部分,还有小瓶里装的是父亲做的解毒丸,一般的毒.药都是可以拿来用的。”

刘詹摩挲着手里的香包,石青色的布料,绣着简单但精致的云蝠纹,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下了心思做的。

他抬头看向宋妧,“为何对本王如此好?”

宋妧轻轻浅浅的笑,如昙花清幽却又让人不能忽视,“心里想,便做了。”

年后不久,摄政王就下了一道旨意,各位王爷家中六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只要符合年龄,一律送到宫中读书。

皇室血脉自刘詹父皇那一辈就不怎么兴旺,到现在除了刘詹之外,另外唯二姓刘的王爷也就是怀王和睿王,为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劳,好歹本本分分从不惹事,

两位王爷辈分上和摄政王同一辈,但因为刘詹是老来子,所以两位老王爷年级已经不小,现在怀王府和瑞王府中,符合要求的孩子也就是孙子辈的了。

两位老王爷听到这个旨意,第一反应就是害怕,聚到一起互相想,难道最近他俩是做了不该做的?摄政王这是在敲打他们?

结果两个老头子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最近做了啥大事。

他们俩平时就是看个戏喝喝茶,朝堂上但凡皇上和摄政王有争议,立马躲得远远的,老实的不得了,最近怀王干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拿王爷的身份让人把“全福楼”的最后一道菜让给他而已,不过他也给那人补偿了呀!就这么件小事,不至于惊动摄政王啊!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皱眉苦想,睿王忽然间福至心灵,偷偷摸摸看了眼包间,摆手让两人随从下去,然后凑到怀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怀王手中的杯子险些没拿住,“你胡说什么呢?这事可能吗?”

睿王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摄政王来这一出,还能是因为什么事?”

怀王还是不相信,“照你这么说,那摄政王怎么不自己……是吧?毕竟除了皇上之外,他可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干什么非要再找个人给自己添麻烦……”

“可除了这个原因,你说说还能是为什么?”

“就不能是摄政王年纪大了,想早点成家生个孩子,他现在先熟悉熟悉”

睿王:“……”好,算你赢。

近来天气回温,御花园里不仅百花盛开,还多了许多穿着鲜艳漂亮的美人,春节时各国来上贡,除了珍品特产外,最显眼的就是现在这群娇艳如花的美人。

这其中最受宠的是月国送来的一个舞姬,长相妖艳妩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没几日勾得皇上神思不属,位分一升再升,到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珍美人。

几人围着一枝月季花枝,珍美人最近春风得意,不管乐不乐意都得捧着她。

珍美人伸手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有一人笑着赞她比这月季花还要娇艳,珍美人看着手中的花朵,红唇不屑地嘟起,“难看死了,哪有前些日子陛下送我的盆栽好看。”说完把花丢了不算,还伸出脚在上面用力碾了几下,刚才还鲜嫩欲滴的花朵顷刻间七零八碎

旁边那女子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干巴巴笑了一下。

珍美人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矫揉造作的伸出手让宫女扶着,“我累了,扶我到前面歇会,然后再接着逛”

一路上的奴才认出这是皇上的新宠,都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礼,珍美人不禁更加得意,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直到走到一个宫人面前,珍美人看见她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扭头过去接着手里的动作,顿时大怒,“你是哪个宫的奴才,见到主子不知道行礼吗?”

宋妧蹙眉,这是皇帝的女人?果然,不仅自己蠢,看上的女人也好不到哪去!!

身后的小宫女小声提醒一声,“阿妧姐姐,这应该是皇上最近新封的珍美人。”

宋妧听见了,然后仍然不理,手里拿着小剪刀,继续剪着不起眼处的月季花。

珍美人气得大喊,“你大胆!”上前就拿巴掌往宋妧脸上甩,宋妧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面上一片寒意,稍微用力将她往后一推,珍美人站立不稳地倒在身后婢女怀里。

珍美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现在宫里谁不知道自己圣宠在身,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这么对自己?

她尖声叫道,“银杏,你去,先赏她几个巴掌”然后满脸恶意地说,“接着给我把她送到殿中省去,问问管事,这么不懂规矩的奴婢,到底是怎么调.教出来的,不知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