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的心意,放在庄颜眼里,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暧昧了。她发现自己的心思总能被平南侯猜到。
潘梦蝶也没想到平南侯是个这么体贴的人,而且与自己的外甥女……似乎很有默契?
平南侯对庄颜这样上心,潘梦蝶觉得,这可不像是对一个小妾的态度。只是庄颜的家世仍旧是个缺憾,如果想法子提一提她的身价就好了。
三人聊完这些,庄颜便说要去看黄家二老,看过二老她便离开了黄家。
回到庄府的时候,庄颜直接去了黄氏那处,仍旧和往常一样,细细过问了母亲的吃食和别的细节,觉得一切妥帖,才安心了些。
黄氏已经有些显怀了,穿着宽松的裙子,头发披散一半,这是不打算待客的打扮。
庄颜想让母亲开心,便把外祖一家的平常小事捡了几件说。黄氏听了,回忆道:“想起我还做姑娘那会儿,你外祖俩待我非常好,丝毫不因我是女儿而少疼我一点,这一晃……都十几年了。”
听着母亲的话,庄颜低了头,日光透过新换的粉色实地子纱窗,投在她的侧颜上,柔软的面庞上看得见细细软软的小绒毛,白里透红,好不可爱!
“母亲,现在已经很好了。”
黄氏绽了一笑,道:“是啊,已经很好了。好在咱们颜姐儿大了,再多个弟弟也无妨。”这十四年来,她自认为没有亏待女儿,只等女儿寻门好亲事,她就了却一桩重要的心事了。
握着黄氏的手,庄颜道:“纵是有弟弟,我肯定比您还要疼爱他,没得去与他吃父母的醋!”
“为娘的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你不懂娘的心,娘还是怕委屈了你。”
透红的小脸上,眼眶也微微红了,庄颜没有接话。
黄氏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今日听郭妈妈说,崔夫人好像来了,不过……却没有来我这里。正好没有来,我今日是不想见客的。”
其中缘由,庄颜比谁都清楚,装傻充愣道:“真是奇了,没有上您这儿来。”
“听说在你大伯母那里待了一上午,吃中饭的时候走了。”
“倒是走的不巧,记得上次大伯母还留她在福喜堂用饭了。”
庄颜想,这次怕是刘采春表明了立场,惹得霍三娘不快,才被赶了出来,连饭也没吃。
庄颜猜的不错,刘采春这次来的时候确实说了自己的想法,还说要见见庄静,霍三娘与她周旋大半日,一听了这话立马翻脸了,将人送走了,那场面,就像仇家见面似的。
闹到这地步,崔家大房不翻脸才怪了。
刘采春渐渐明白过来,庄家大房和二房有罅隙,她被霍三娘当了枪使,白白毁了崔博文和庄颜的一桩亲事,可自家丈夫已经和庄守义把话说绝了,这下子收不回来了,悔之晚矣啊!
回去苦恼了好久,刘采春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要把霍三娘的名声坏一坏。庄家大房翻脸不认人,苛待弟媳一房,毁她亲事这些,得添油加醋说一番才是,说不定庄家二房会因此感激她,亲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打定主意,她饭也不吃,就让下人套马,去了翰林张编修家里。
霍三娘也气的不轻,才把人送走,广袖一挥,一套青花的茶壶茶杯碎了一地。袖子也湿了一截,顾不得不舒服,破口大骂道:“老虔婆!竟敢妄想我的女儿,也不看看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举人都没中一个,也敢把主意打到静姐儿身上!”
一旁站立的都是二等以上的丫鬟,她们还从未在哪个主子嘴里听过“老虔婆”这三个字,可见霍三娘何等泼辣粗鄙。
董妈妈忙招呼了小丫鬟拿簸箕来,把地上的碎渣清理了,又用指头挽着帕子,亲自给霍三娘擦袖子,还劝道:“夫人莫气,那妇人异想天开,咱们不做理会就是了,何苦气伤了肝!”
霍三娘夜间容易腹胀气,大夫说是肝病,叫她好好养着,尤其要少动怒,肝火旺,更伤身。
“算了,不过是个无知妇人,走吧,跟我回房去换件衣裳。”
董妈妈和两个大丫鬟忙跟上,进了后院上房,伺候霍三娘换了身紫色华贵的马面裙,头上的饰品也一并换了相配的。
揽镜自照,霍三娘左右侧脸,妆后的她还有年轻时的余韵,搁下镜子,眉头稍松,道:“皱纹也多了。”
董妈妈嘻嘻一笑,“夫人的皱纹哪里比的上奴婢的。”
笑了笑,霍三娘道:“董妈妈还年轻着呢!”
从怒火中跳出来,霍三娘猛地疑惑起来,崔夫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她看着董妈妈道:“董妈妈……你说这刘采春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些?好像就是这两天的事一样,可娶媳妇子这样的大事,她竟然这样轻率?”
董妈妈也皱眉了,“不应该啊,崔夫人就一个儿子,断不会在这种事上任性妄为的。”
霍三娘一下子就联想到庄颜身上了,即使没有任何证据也肯定道:“肯定是颜姐儿背着我做了什么!”
经主子这么一说,董妈妈立即想起来了,“夫人,您还记得那日四小姐私下里约崔夫人见面的事吗?那天去打探的奴婢回来说,只能远远的看着,碧泉居的丫鬟看得紧,根本走不过去!”
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金剪,霍三娘切齿道:“肯定是她跟刘采春说了些什么!”她挥舞着那把剪刀,却不小心夹到了手掌上的肉,疼得甩开剪刀,却扎到了一个丫鬟的脚。那丫鬟疼得跳了起来,惊叫一声忙捂住嘴。
霍三娘吼道:“滚出去,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劲?”
丫鬟忙不迭瘸着跑出去,回到房里脱了扎破的绣鞋,简单处理了一下。
看着主子手心上红了一小块,董妈妈替霍三娘吹着掌心,道:“夫人,要不要拿些药来?”
霍三娘抽出手,道:“算了,也不多疼了——董妈妈,你说颜姐儿说了什么,刘采春竟然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董妈妈脑子转了一圈,道:“奴婢以为……四小姐兴许是顺坡下驴,借您待崔夫人的态度,把祸水往咱们这儿引了。”
霍三娘一遍一遍地想,捏着拳头道:“一定是这样!祸水东引,没想到这丫头心思这样厉害,我倒小瞧了她!”
“夫人,那咱们……”
“哼,我要让她好过了,我就不姓霍了!”
董妈妈犹豫道:“可是老爷先前说过了,这段日子要跟二房亲近些,将来四小姐要是做了哪个达官贵人的贵妾,咱们说不定还指望得上。”
“指望她?她不报复咱们就是好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老爷那里……”
“老爷既说了要亲近他们,又说想让二弟答应让女儿给人做妾,咱们也顺势推舟,让她们添堵去。之前我母家那边不是送来了几个瘦马吗?原是留给咱们老爷的,不过老爷房里已经有两个貌美的姨娘了,我看是用不上她们几个了,不如做个人情,挑一双送给二房,反正二弟妹还不见得生得出来儿子,我也算是一片好心了。”霍三娘脸上笑容得意,庄颜会祸水东引,她就不会一箭双雕了吗?
董妈妈道:“夫人好主意,那奴婢去把几个丫头叫来,调.教调.教再送过去,将来还能为咱们所用,亦不至于二房有什么风吹草动您都不知道。”
霍三娘眼睛一亮,“好!一箭三雕,甚好!”
把瘦马送到二房,庄守仁也不用惦记了,能给二房添堵,还能探听消息,简直再好不过!
主仆两个商量好,董妈妈便带人去了城郊的外院,挑了两个丫头回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花容月貌,身段风流,举手投足之间有气度,也有妩媚。
两个丫头在西梢间里见了主子,知道自己要派上用场了,跪着磕头行大礼,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霍三娘笑着端起一杯茶,小啜一口道:“抬起头来。”
两个丫头直起身子,身材娇小可爱,很有南方人的安静恬淡。跪在左边的一个鹅蛋脸,肤如凝脂,两腮红红,贞静温柔。另一个尖尖的下巴,双目清润,楚楚可怜,稍稍一蹙眉就让人心疼,较另一个柔媚些。
满意地点点头,霍三娘对董妈妈道:“长的倒是很好,二弟他素来严肃刻板,鹅蛋脸这个可能要讨喜一些。”转头问着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琴棋书画,最精通哪一样?”
“回夫人,奴婢名叫沉月,最擅长奏琴。”
“等过了几天去伺候人的时候,不要只是弹琴取乐主子,多讲讲诗书,靡靡之音非为上佳,明白吗?”霍三娘没读什么书,对症下药这一手还是很懂。
沉月点点头,声音柔柔道:“奴婢明白。”
霍三娘这才问了另一个的名字,另一个丫头叫落月。她低声念着两个瘦马的名字,摇头道:“沉月、落月,寓意不好,月字不改,沉和落两个字不要了——就叫宜月、璜月。”
两人的名字里都藏了黄衣的名字,霍三娘就是为了要气二房的人!
两个丫头又磕头叩首,谢了恩。霍三娘赏了一把金花生给两人,叫董妈妈把人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