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娘在哪(1/1)

事有轻重缓急。

听柳氏说到这里,郑士也知她是打定了主意。

再加上少年恐怕也看出了柳氏的意图,虽然没有赞同她的话,却也没有反对,因此便不再多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少年将剑收入鞘内,唤了一声:

“长涯。”

他喊完,姚守宁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先前听到的声音:‘顾长涯,陆执身边第一武甲,出自神武门……’

她皱了皱眉,又用力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把那两个衙差唤来。”

少年已经看到了远处的两个差役,出事之后,他们没能溜得掉,被截留在了此地,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出了如此大事,这两人也会遭受连累,若运气好,兴许丢差弃职不进大牢;若运气不好,恐怕命都要填了进去。

被唤作长涯的人应了一声,往那两人招了招手,喊了二人过来。

他问起事情前因后果,柳氏便有些心虚。

这事儿说来也确实与她有关,开始闹事的三人也确实是姚翝所找。

现下出了人命官司,她也怕这两人熬受不住,招了出来,给姚翝惹出麻烦。

不过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柳氏已经开始心中在想,要如何妥善解决此事。

但出乎柳氏意料的,这两个衙差虽说恐惧,却又十分讲义气。

听到那身穿软皮甲的男人问话,只说了听到动静,过来巡逻而已,并没有提及姚翝半个字。

他们讲的话与柳氏先前所说相差不多,说了老汉子孙三人前来寻孙神医晦气,后又有柳氏出面指证。

“接着进城之后,马匹突然发疯,冲撞人群,使得大家受惊。”

之后的事情,进城的少年一行也应该知道了。

“有人突发癔症,当街持刀行凶,幸得您路见不平,出手救人一命,才没酿出更大的祸端。”

面对衙差讨好的恭维,少年神态冷漠,并没有因此被夸得飘飘然。

“总之,事情的起因就是这庸医误人!”

那衙差的话,令得姚守宁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少年的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姚守宁一眼,仿佛已经对整件事了然于心。

他的目光有些慑人,姚守宁想到先前那诡异的黑气,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冤枉啊大人!”

孙神医一听这话,顿时又不服气:

“这位太太口称其夫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说不准这两个差人就是与她串通一气。”

他脑瓜子转得倒也快,辩驳道:

“更何况,这马匹发疯,有人当街行凶,又与小人有何相干呢?”

说到这里,他不由露出几分心酸之色。

他入神都,不过听说这里人富钱多,想要来捞点油水。

若早知道会惹出这样的麻烦,还不如留在江南,过自己的舒心日子。

“这人说不准早有疯病,受了刺激发疯才杀人,小人实在冤枉啊!”

说着说着,他倒是哭了起来。

想起自己这一次店铺被砸,名声被毁,这下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这眼泪倒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疯病?”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男人问了一句,说话的同时看了少年一眼。

“是啊是啊。”

孙神医还以为有活命之法,闻听此言,连忙点头:

“肯定是平时有旧疾在身,关键时刻才发作。”

他举起袖子擦泪,嘴唇上方被自己掐得乌青破皮渗血了,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你可诊断出来了?”

那被称为子文的青衫男子微笑着问了他一句。

也不知为何,此人看起来年不过二十五六,文质衫衫的,可这一笑,却令孙神医压力重重。

若照他以往本性,听人这样一问,不管有没有真的诊断出来,定要吹的天花乱坠,先使人深信不疑再说。

可在这青衫男子面前,他却心中有些发虚,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了。

“这,这人都死了,纵然有病,又如何诊断得出?”

一听孙神医的话,先前还满脸微笑的男人神情说变就变:

“诊断不出?”

他虽仍是在笑,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既然诊断不出,为何说人是疯病发作?”

这人语气温和,态度也没有咄咄逼人,但孙神医却被逼问得满头大汗,连忙就道:

“我只是猜的……猜的……”

“猜的?”

那青衫男子听到这里,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号称神医,看诊治病却靠猜,可见果然是庸医无疑了。”

他这一说,令孙神医有些不知所措,却听青衫男子与两个衙差吩咐:

“此人招摇撞骗,应当由兵马司的人抓走,审问发落。”

至于后续马车冲撞造成的混乱,“则先登记伤者名录,后续补偿等事件审核完成之后再说。”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被黑衣少年一剑斩首的马匹之上,无头的马尸卧地,车上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坐着,另一个少年弯腰呕吐。

赶车的人兴许是知道惹了祸,趁乱不知已经逃到哪里去了。

不过涉及的事情太大,跑得了和尚也是跑不了庙的,尤其是那少女自报了家门,到时再找上姚家查问便行了。

最为麻烦的,反倒是地上的这具尸首。

虽说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见到此人提刀当街杀人——

不过少年身份特殊,如今沾染了这样一桩案件,恐怕要麻烦缠身了。

“这具尸体,稍后我会将其带走,再亲自送往刑部。”

说完,他又问:

“不知可有人认识此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被称为子文的青衫男子一问,街上被截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若有得知线索者,可赏银大钱十文。”

一听有钱,先前还沉默的众人顿时一扫萎靡之色。

不多时,一个以汗巾按着脸颊的男人畏怯的起身:

“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脸上的血还未干透,指缝都有血污。

此人正是先前男子发疯砍人时,第一个被撕咬了脸颊的倒霉鬼了。

“但他咬我时,我听到他口中在问,好像是在问他娘在哪呢?”

说话时牵动脸上的伤,又疼得他捧了脸颊不住的吸气——若不是面前还有大人问话,他也想骂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