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有一秒,我就撇开了脸去。
倒不是恐惧,只是因为……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主动搜索过关于这场车祸的新闻,也没有看到现场的照片。
瞿耀跟我说,车祸很严重,我想象不出来,以为就是车毁人亡,没想到我爸被撞得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这一位是这次车祸中受伤最重的。”工作人员说,“他的全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地方。脸被毁了不说,骨头更是多处断裂……”
我听不下去,抬手制止了他。
“够了。”我一开口,就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那人立刻住了口。
瞿耀拍拍我的肩膀,问:“还要看吗?”
我摇头,“走吧。”
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再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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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还有其他事,瞿耀把我和我妈送回家就走了。
保姆阿姨大概也听说了我爸的死讯,来开门的时候,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妈状态极差,顾忌着她,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我陪着我妈进了卧室,拉着她的手问她:“要睡一会儿吗?”
我妈摇头,哽咽着说:“睡不着。一闭上眼,我就看到你爸站在那儿,责怪我太任性,害他丢了性命。”
在医院里,她跟我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当时挂了我的电话以后,又立刻给我爸打了一个,让他带上户口本,两个人立马去民政局离婚,任我爸怎么解释、怎么哀求都无动于衷。
而我爸之所以会不顾我之前的提醒,不带任何保镖就急匆匆地自己开车出了门,也是因为迫切地想要过来跟我妈把事情说清楚。
“爸那么爱您,不会怪您的。”我安慰我妈。
我妈钻牛角尖得厉害,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压根听不进我的话,自顾自地抹眼泪,“老姚都被我害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下去陪他,也能给他赔罪!”
她说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妈!”我一下慌了,“您还有我呢!您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妈掀了掀眼皮,瞥我一眼。
那一眼里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歉意,有不舍,还有一丝丝的坦然和解脱。
我却异常的害怕。
“您要是死了,我也立马跟着去!”我威胁她。
我妈皱了皱眉,叹一口气,“何必呢。”话语中听不出退让和妥协。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是说真的。”我说。
我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换了个话题:“警察局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爸还回来?埋的地儿,我和你爸早就看好了,你花点工夫,好好给他筹备葬礼吧,让他风风光光地去。”
“尸检做完了就能够下葬了,至少也得个三五天吧。”我猜测,毕竟瞿耀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行吧。”我妈十分疲倦。她挥了挥手,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踌躇着,一步也不敢动。
我妈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说:“你放心,你爸这还没下葬,我不会做傻事的。怎么着,我也得送他一程。”
我仔细端详了她好一阵,确认她没有说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门。
保姆阿姨等在门口,见我出来,担忧地问:“宋姐没事吧?”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我爸的,想随着我爸去。”我揉了揉眼,把里面的眼泪逼出来,又叮嘱她:“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不能时刻待在家里,还要麻烦您多看着我妈一些,一有什么情况您就立即通知我。”
保姆阿姨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我在你们家里干了这么多年了,宋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哟!”她痛心疾首地说,“好人都没有好报哟!”
好人没有好报,但是恶人……一定会有恶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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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检报告出来得很快,几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瞿耀说,他找了熟人,所以中间没怎么耽误。
尸检的结果没什么异样,基本上都是冲撞造成的重伤,不存在其他的死因。
但车祸的原因,仍在调查之中。
——好歹我爸可以入土为安了。
葬礼在殡仪馆举行。
因我爸最后的模样着实恐怖,我们没准备遗体告别仪式,直接火化后把骨灰盒摆在了现场,供来访的亲戚朋友祭拜。
从早上五点起,我和我妈就守在殡仪馆里。
场馆是我亲自布置的,一簇簇的菊花摆在一起,黄的白的都有。
遗照是我妈选的,用的是我爸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我妈说,那是我爸最帅的时候。
她希望他留在友人心目中的,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来得最早的是瞿耀。他和公司的其他几位高层一起来的。
这些人我妈也很熟悉。
他们跟我妈多聊了几句,内容大多是同情和安抚。
我妈现在也能挤出笑脸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表现得越是坚强,我就越是害怕。
就好像她看穿了一切,想通了一切,尘世间的所有都对她再造不成影响一样。
瞿耀单独过来问我:“还好吗?”
“还行。”我想笑,但又笑不出来,“都过好几天了,我已经可以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了。”
“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瞿耀压低了声音。
我心一慌,“要不是什么好消息的话,就缓几天再说吧,我现在恐怕承受不住。”
“缓不了。”瞿耀面色有些凝重,“姜越从B市回来了,今天大概会过来。”
“他来做什么?”我忽略掉心底隐隐的期待,皱着眉头问。
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他没必要来参加我爸的葬礼。更何况,以如今的境况,他来只会给我和我妈添堵。
“他要一个人过来,我也不会提前提醒你。”瞿耀抿唇,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是陪秦卿来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叔叔也是秦卿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