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就是苍云元辰剑!
枯寂的心头竟生出了一缕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迅速收爪炼功向后飘退,在闪避过楚天的剑势后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地举动。
他——在寂然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秘魔营都统,被誉为度朔山最恐怖的秘魔师,苦修者枯寂居然会双膝跪地,当着炽影和罗狱的面向楚天俯首叩拜!
“师叔在上,弟子枯寂向您请安!”
谁也没想到局面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即使是楚天也无法判断枯寂到底是疯了还是另有诡计?
“呜——”门外一束红影如电芒般掠入,夕雅亮出骨刃扎向枯寂匍匐的脊背。
枯寂恍若未觉并不运功抵抗,只深深埋首在地道:“弟子奉恩师寒料峭之命,在此等候师叔已有二十三年……”
“噗!”夕雅的骨刃插入枯寂的后背,血肉翻卷肺腑碎裂,一只灰黑色的渴獗鼠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溜进他的袍袖里。
“寒料峭?”楚天心头巨震,凝住苍云元辰剑注视枯寂道:“你是他的弟子?”
枯寂毫不理会背上的伤口,恭恭敬敬回答道:“弟子曾有幸在恩师门下修行三年。”
楚天元神入窍,向夕雅等人摇了摇头以示无事,说道:“起来说话。”
“谢师叔!”枯寂站起身,背上的伤口哧哧冒起一蓬灰烟转眼间便完全愈合。
但夕雅的骨刃穿刺毕竟不比等闲,他的面色微显苍白,口鼻中徐徐喷吐出灰色的浊气,在运转魔功重生内脏。
“恩师离开前,吩咐我前来度朔山等候师叔。他特意交代,如果见到有人手持苍云元辰剑,那便是我师叔。”
枯寂徐徐说道:“恩师还叮嘱弟子,日后要追随师叔惟命是从。”
在说笑吧?炽影、夕雅、罗狱,一个个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枯寂和楚天,忍不住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事先串通好了在演戏。
其实楚天内心的震憾甚至远远超过了夕雅等人,他没有想到寒料峭居然会在幽魔界收徒,而且在二十多年前便将枯寂预先安排到寂然城守候。仿佛他未卜先知,早已预料到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
无论如何,这是楚天来到幽魔界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故人的消息。
“你可知寒料峭现在何处?”楚天试探着问道。
“自从师傅离开后,我也有整整二十三年没见过他了。”枯寂毕恭毕敬地回答,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回复到魔魇心功所追求的“灯灭烬冷”境界中去。
楚天略感失望,幽魔界太大了,如果没有确切的线索冥海茫茫很可能穷一生之力都无法寻找到某个人。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太多的问需要解开,现在看来也只能等寒料峭主动现身找自己了。还是先关注眼前的事吧,楚天沉吟道:“枯寂,你和烈澜父子是什么关系?”
枯寂道:“弟子认识烈澜差不多有十年,彼此虽谈不上深交,但来往还算密切。我一直存有渡化他成为红月子民的心思,可惜目前收效甚微。”
夕雅诧异道:“枯寂大人也是红月子民?”
这是一个极为古老的宗教,但自幽天大战后便日渐衰落,仅在狼魔族、伏魔族等“蛮族”之中薪火传承生生不息,而在幽魔族中几乎已经绝迹。
枯寂微微颔首,当着夕雅、炽影和罗狱的面他显然不想说太多。
楚天道:“既然你和烈澜父子不曾深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枯寂听懂了楚天话里的意思,俯首道:“一切听凭师叔安排。”
他的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明白烈澜父子在幽魔界呼风唤雨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在枯寂拜访过后的第九天,楚天收到了窠卫的手谕,命他前往寂然城出席会议。
同行的只有夕雅和炽影,罗狱留在了营中继续整顿虎贲军。当然,招兵买马的事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而赤风原来的那些手下则被他统统打发到了荒原。
从虎贲军大营到寂然城大约有一百六十里路,楚天和夕雅各自骑了一匹龙马,炽影则还是老样子,化身魔鹰跟随着二人。
楚天没有带亲兵,事实上如果遭遇红月会的劫杀,普通的亲兵护卫起不了太多作用,不过枉自葬送了性命。有夕雅和炽影在,即使撞上修为臻至窥涅化槃境界的散仙级高手,楚天也不怕吃亏。
通过这些天的休养,楚天成功将慕成雪的肉身强度改造到了洗心境界,往后无需祭出元神就能施展须弥洞天、天机印等仙道绝学,身份暴露的危险随之大减。
何况夕雅在吸收了那名血魔族刺客所有的精血魔识后,修为飞速晋升到守一之境,已经可以很好地为楚天助力。
两人的坐骑称为龙马,其脚程极快,并且可以短时间在空中滑翔,纵使遇到深壑幽谷拦路也不必绕道。它们气劲悠长,又能自行吸食幽魔界中的充裕灵气,节省了大量的灵草灵谷,在军中广受欢迎。
不过由于龙马的繁殖率极低,从而导致身价高昂,绝不是普通幽魔族人消费得起,大多数人出行还是乘坐更廉价的莽牛车。
寂然城没有城墙,也不需要城墙。整座城池便建立在度朔河畔的悬崖峭壁尽头。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根本就不像是一座城市。在方圆数百里的冻土层上,只有五百多栋建筑群稀稀落落地矗立在幽暗的雾气里,往往走很久也不见人家。
每座建筑群之间通常会相隔数里,原本并没有相互交通的道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当然,能够在寂然城里拥有一席之地的人非富即贵,甚至有许多大庄园主也在城中购置居所。
为了抵御肆虐吹刮的狂风,绝大多数的建筑都就地取材于度朔山中的红砂岩,却也如同这宅邸的主人一样,毕竟禁受不住岁月的无情侵蚀斑驳龟裂渐渐破败。
时不时地会有来自远方的商船在寂然塔灯火的指引下降落在空港上,或是稍作补给休整或是从事中转贸易,为这片荒凉沉寂的土地带来一丝繁荣与生气。
更远的地方,一根根红砂岩砌成的烟囱正在往外喷吐着滚滚的光焰与浓烟,那是寂然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家作坊,主要用来铸造军械炼制器具,自然少不了也有修理魔舟的船坞。
这时候楚天远远看到了矗立在城主府四角的秘魔塔上亮起的灯火。亮黄色的幽火驱散了浓雾,在他的视野里逐渐呈现出城主府红黑二色相间的宏伟建筑群。
所有的外墙上全部印刻着金色的秘法符纹,在灯火中熠熠闪耀金壁辉煌。
黑色的度朔河自城主府的东面浩浩荡荡地奔腾而过,泄落下数千丈高的山崖消逝在无边无际罡流翻滚的冥海深处。
隆隆的河水轰鸣声终年不息,即使远在数十里外也能听到。
楚天在城主府前下马,高大的府门外伫立着二十名金乌军魔武士,每人的修为至少在藏宇境界以上。
根据规定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准携带魔兵进入城主府,否则格杀勿论。
楚天解下苍云元辰剑交给夕雅,独自走入了城主府。
出乎楚天的意料之外,会议上窠卫并未过多问起赤风的下落以及虎贲军的近况,反而对他不久前遇刺受伤的事颇为关心,一再叮嘱楚天要增强警卫多加小心。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窠卫叫住了楚天关切道:“慕都统,听说最近你和烈澜之间有些不愉快?”
楚天知道这种事不可能瞒过窠卫,当下道:“一点小误会,我会尽快解决。”
窠卫点点头道:“这样吧,我约了烈锋一个时辰后在竹里馆会面,你也来。”
楚天怔了怔,窠卫笑道:“怎么,我的面子你也不给?”
“卑职不敢,一个时辰后我准时赴约。”楚天有点担心,稍后夕雅见到窠卫会忍不住出手,必须尽快设法让她回避。
刺杀窠卫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想法,但楚天很清楚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窠卫的实力高深莫测,至少不在北夕雪之下,身边或明或暗警卫森严,而号称军中第一高手的金乌军都统扈魃更是寸步不离地随侍左右。想杀他,至少需要两位窥涅化槃级别的高手再加上无懈可击的周密部署才有可能办到。
“这就对了,”窠卫含笑拍拍楚天肩膀道:“我还有些公务处理,待会儿竹里馆见。”
楚天施礼告退,一路上都在想如何应付稍后的局面。
想得入神时,忽听枯寂的声音招呼道:“慕大人,身上的伤可好了?”
楚天抬头看到枯寂正站在前面等自己,便迎上去道:“有劳枯寂大人关心。”
枯寂神情淡漠,陪着楚天缓缓往城主府外行去,随口道:“慕大人这就回军营么?”
楚天登时一省,预感到枯寂很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微笑道:“城主大人约我稍后前往竹里馆和烈锋会面。”
枯寂微微颔首,说道:“巧得很,烈锋也约了我到竹里馆喝茶。”
楚天凛然一惊,将枯寂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了数遍,背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霍然间他醒悟到,在慕成雪和烈澜之间窠卫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碍于慕家的背景,才没有直接对自己采取行动。
在竹里馆中等候自己的,只有烈锋和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慕成雪在窠卫的眼中,只是一颗棋子,不,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