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吵嚷声搅得乐正锦虞心情愈加烦躁,紧闭的双眼上,眉头快皱成了小山峰。
荣安悄悄走进了寝殿内,朝宇文睿轻声道:“陛下,是玉华宫的田七。”
望着闭眼不言的乐正锦虞,宇文睿面色一沉,摸了摸她的脸颊后,轻放下握在掌心里的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走了出去。
一见到宇文睿的身影,正在啼哭的田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恸道:“陛下,快去见见娘娘吧!娘娘她——她——”
宇文睿不悦地看着他,“究竟发生何了事?”
田七忙不迭地开口道:“回陛下,娘娘、娘娘她自尽了!”
宇文睿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与忐忑,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带朕去看看!”
若是她有心寻死,他不介意成全她!
玉华宫中早已乱作了一团,季芸儿的面上因这些日子的禁足变得略为憔悴,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纤细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打成圈状的白绫,只着一身素衣,背影看上去尤显苍白与凄凉。
她挑眉示意,玉华宫的人收到意思后,立刻围在她的手边大叫道:“娘娘,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她一边望着殿门一边回道:“本宫如今被蒙上不白之冤,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话正好飘落在刚刚跟着田七踏入玉华宫的宇文睿的耳朵里,田七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峻后又低下了头。
一旁的荣安心下冷笑,淑妃娘娘这是想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愚蠢把戏么?不过死了一个宫女而已,以往看她还算识大体,对陛下一直体贴入微,关怀细致。现在看来宫里越来越没一个省心的。
很早之前他便懂得陛下的心思,自从江昭仪死后,他就更加清楚陛下的心意。恐怕淑妃娘娘此举会落到得不偿失的结果。
有宫人暗示季芸儿,她立刻将踩在脚下的凳子给踢翻。
宇文睿走进来,便看见季芸儿的脖颈正悬在白绫中,一大群人抱着她的脚苦苦哀求的场景。
宇文睿忽然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她被宫人抱下来。
季芸儿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地站在殿门口看着殿内的一切,心不由地发虚。
其余宫人也都傻眼了,微怔后又忙着痛哭规劝起来。
荣安环视了一圈,若是他刚才未听错,凳子踢倒的声音是在他们来玉华宫后才发出的,心下越发瞧不起季芸儿蹩脚的自导自演。
“淑妃。”在殿内闹腾的声音开始减弱后,宇文睿淡淡地开口道。
扶着季芸儿的宫人瞬间将她放开,垂首跪于地面。
季芸儿立刻楚楚可怜地望向他,“陛下。”涂了白粉的脸尤显惨白,淡妆却未松懈,眼角溢出的晶莹散发着柔弱之美,一颦一泪皆拿捏得当。
宇文睿只扫了她一眼,便抬头看着白绫上的活结,继续道:“三尺白绫不及鸩毒来得直接。”
季芸儿闻言,白粉装饰下的面容当真“刷”地一下变得无比苍白。她颤着音问道:“陛下是何意?”
宇文睿盯紧她难以置信的眼睛,寒声道:“若你真的不想活了,朕顷刻赐你一死。”
季芸儿闻言,被人扶着的手无力地垂下。得到江楚秋死讯的真相后她便寝食难安。随后乐正锦虞身上又发生了中毒事件,那个医侍故意将矛头指向自己,百合莫名奇妙地死在了天牢中,留下的血书却指认她为元凶…
她被禁足在玉华宫里,想申诉却无人理会,求见陛下也无人通报。每日每夜外面传来的都是宫寺的建造声响,整个皇宫都讨论着乐正锦虞的喜怒安危,她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
此刻见宇文睿不冷不热地看着自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季芸儿的心颓然冷却。
她吃力地张开嘴唇还想说什么,可触及到他森寒的黑眸,她一下子忘了言语,再多的心计也比不上帝王的垂爱,所以她蓦地又闭上了嘴。
今日她终于做了最愚蠢透顶的事情。
宇文睿见她安静下来,立即没了看她的耐心,“朕还未追究淑妃,淑妃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提醒朕。既然如此,朕看你这淑妃位置也不用做下去了。”
他顿了顿,冷声道:“那便降为采人吧!”他出来只是想让乐正锦虞得空舒缓一下心情,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宇文睿提步走出玉华宫的殿门,空气中的龙涎香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消失,一如来时般地迅速。
临走前,荣安不着痕迹地望了眼季芸儿灰白的脸色,从今往后,后宫中又少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嫔妃。
看着宇文睿远去的身影,季芸儿的眼角突然十分干涩,帝王的威严果然容不得半点挑衅。
原本悬着的白绫不知何时飘落到了她的身边,她伸出手碰了碰光滑的缎面,说不清楚心底究竟是何滋味。
她忧心惶恐自己性命的时候,他在未央宫不眠不休地守着乐正锦虞。她也是他的女人,为何他的目光一直围着乐正锦虞打转,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
这些年,后宫里的妃嫔羡慕她的荣宠,可是她心底知道那不过是假象罢了。乐正锦虞想要什么,他从不吝于给予,哪怕她是先帝的妃子。而她呢?她须得慎言慎行,如履薄冰,才能得到他偶尔的垂青。
乐正锦虞没来东楚之前,他确实经常来她的宫中,只因为她比太子妃更会服侍他,更懂得讨他的欢心。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么?那些年的四处征战,掠夺的城池只是想送给那个人做及笄后的聘礼罢了,可还是被他的父皇捷足先登了一步。
季芸儿捏紧手中的白绫,突然大笑起来,即将不属于她的宽敞的大殿内,刹那间落满她的笑声。
可笑着笑着,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她之前做的那件事只是让现在的状况拖延了三年到来而已,她还是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她季芸儿在乐正锦虞的面前从来都是不堪一击…
宇文睿离开未央宫后,未央宫只剩下乐正锦虞一人。
沐雨早早去了太医院亲自看守陆太医熬药,宇文睿临行前让任何人不得打扰乐正锦虞静养,寝殿内便存留前所未有的空隙。
乐正锦虞的精力还未完全恢复,静躺在床榻上没一会儿又浅浅地睡去。
殿外有人低垂着脑袋,捧着一盒药状的东西对着守在殿外的人慢声细语道:“奴婢是百灵宫的宫女,奉我家娘娘旨意前来看望贵妃娘娘。”
未央宫的人拦住她,看着她单薄的身形道:“娘娘正在休养,陛下吩咐不得打扰,姑娘日后再来吧。”
宫婢却依旧垂首轻声道:“奴婢将药送进殿就好了,不会打扰娘娘歇息。”
未央宫的人丝毫不让,“既然如此,那姑娘就把药交给我们吧,稍后我们自会拿给娘娘。”
宫婢摇头坚持道:“我家娘娘吩咐奴婢必须送到亲自贵妃娘娘手中。”
她的话让守在殿外的人起了疑心,他们怀疑地看着低眉垂首的宫女,“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
乐正锦虞本就睡的浅,听到外面的声响后又醒了过来,“来人!”
立刻有宫人推开殿门。
乐正锦虞懒懒地张开眼睛,“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回娘娘,是百灵宫的婢女说要给娘娘送药来。”宫人如实答道。
璃心悠派人来见她?乐正锦虞想也不想地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是,娘娘。”
宫人退出殿外后立刻重复乐正锦虞的话,“娘娘说让她进去。”
原本逼迫宫婢抬头的人随即放过了她,望着她瘦弱的模样,嘱咐道:“早进早出。”
宫婢握紧了手中的东西,乖巧道:“是。”
见宫婢进来,乐正锦虞将手从锦被中拾出,疑惑道:“你们心妃娘娘有何东西要送给本宫?”璃心悠会好心送药给她?
宫婢听了她的问话却是默不作声,捧着盒子快步走到她面前。
乐正锦虞盯着她的身影,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打量却与百灵宫的人对不上号。
她心下警惕道:“慢着,抬头让本宫看看你的模样。”
宫婢闻言加快步伐走到她的床边,她随手将盒子丢在一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发上拔下一枚簪子狠狠地朝乐正锦虞身体刺去。
乐正锦虞大骇,眼见簪子笔直地朝心口刺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将宫婢推到了一边。
宫婢未料到她还有力气出手,猝不及防下手臂被她推开,簪子也顺势划到了被角上。
乐正锦虞身体虽然坐起,但力气因那一下陡然用尽,手臂瞬间软绵绵地垂在了膝上。心急之下,她撑着床沿张口便要大叫。
宫婢虽然瘦弱,却还是稳住了身形,见乐正锦虞起身欲开口叫人,连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另一只手也未闲着,更加狠狠地刺向乐正锦虞的胸膛。
乐正锦虞已经没有力气再推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尖锐的簪子朝着自己刺来,琉璃眸骤然闭上。
千钧一发之际,有白影忽然推开殿门,霎时便移身到了两人的身边。
宫婢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如何出手的,手中握着的簪子已经赫然不知去向。
捂着乐正锦虞嘴巴的手也被迫拿开,整个人立即摔倒在了地上。
乐正锦虞脱离了她的掣肘,身体下意识前倾,摇晃着便要坠倒下床。
白影见状立即出手。
下一刻,乐正锦虞便毫无准备地落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中,手也绵软地搭在了他的腰间。
四目相对,云烟似的泼墨长发轻拂上面颊,清新淡雅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白影的身子猛然一僵,心跳刹那间漏了半拍。
青落与其他人急冲冲地踏进了殿内,便见到了眼前的一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再难以合上。
只见南诏国国师正紧紧地抱着自家娘娘,白衣如雾,洁光倾泻,两人绝色倾城的面容和谐如画。
青落不敢相信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了好半晌才将小手移开,没错,抱着乐正锦虞的是自己的师父,如假包换。
他顿时一副见鬼的样子地望着葵初,本就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瞪成了牛眼。
乐正锦虞本就只着了件中衣,因宫婢突然的袭击早已被弄得凌乱不已,此时衣衫轻滑,香肩半露,整个身子软软地窝在葵初的怀中,气氛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正当所有人愣神的时候,一身墨色锦袍的宇文睿走进了殿内。
待见到暧昧相拥的二人,幽暗波涛骤然席卷了眼眸,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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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睿睿(愤怒):死假仙,你在干什么!
葵初(无辜翻白眼):抱你媳妇儿啊!这皮肤,这手感…
小睿睿(咬牙切齿):朕要阉了你!
……